顾青川笑了一下，“那还真是知子莫若父了。”
    听到这里，安澜完全惊呆了，顾青川的意思不就是顾云礼是“伊甸园”的一员吗？
    “而且‘伊甸园’这个组织，叔叔算是为了你成立的吧。”顾青川说，“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婶婶刚怀了你。我还记得叔叔抱着我坐在沙发上，说着关于‘伊甸园’的事情。”
    顾砺羽的手紧紧扣着膝盖，他在紧张。
    “他说了什么？”
    “希望‘伊甸园’能为你培养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有人与你风雨同舟。现在回忆起来，倒像是精英培养计划或者一个巨大的人脉网。但现在的‘伊甸园’不仅仅不在你父亲的控制之下，甚至反噬了他，早就不是我小时候的那个‘伊甸园’了。”顾青川顿了顿，又说，“具体的细节，叔叔也许更愿意告诉你。”
    安澜扣住顾砺羽的手指，他不希望顾砺羽又因此而产生自责的情绪。
    至少，当初顾云礼建立“伊甸园”的时候，都是对儿子的爱意。
    那个时候，他的信息素很正常，逻辑分明思维清晰，在alpha中一呼百应，却在一朝一夕之间满盘皆输。
    顾云礼所在的疗养院位于这座城市的远郊。
    山清水秀，看起来就像一个度假山庄，和医院里洁白的墙壁、反光的瓷砖还有消毒药水的冰冷味道完全是两个风格。
    顾云礼被安排在一栋小别墅里，周围有荷枪实弹的保全人员，而且进出都需要身份验证，可见安保措施非常严密。这栋别墅的后院是一个小花园，里面还种着一些植物，比如攀缘玫瑰，只是这个季节花没有开，但是一片绿色倒是显得生机盎然。
    在这里被隔离治疗……顾云礼算不算是提前养老了？
    踏上别墅台阶的那一刻，安澜莫名涌起了一阵恐惧。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医院里接触到顾云礼的信息素，强大、浓烈、狂悖以及生杀掠夺予取予求。
    他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极优质alpha，至今还没有听说有谁的信息素能够压制他。
    顾砺羽也许可以，但不是现在。
    “别怕。”顾砺羽停下脚步，拉住了安澜的手。
    有时候安澜觉得很奇妙，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顾砺羽就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他的情绪。
    顾青川有alpha管理委员会的工作证，而顾砺羽和安澜就没那么容易通过了，门口的保安对他们进行了检查，任何金属物品都不能被带进去。
    门打开了，四面墙壁上包裹着泡沫海绵，为了预防隔离在这里的人伤害自己，所有的桌子、椅子的边角也都被包裹了起来。
    这个客厅的灯光是暖色调的，茶几上放着很多书，没有什么特定的内容，有历史、有小说甚至还有母婴知识。
    在客厅靠窗的位置有一把椅子，那里坐着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和表情，只知道他好像正在看书，而窗外就是充满绿色的后院。
    “叔叔，今天小羽来看你了。还有小羽的朋友安澜。”顾青川开口说。
    “嗯。”顾云礼轻轻应了一声，却一点没有起来的意思，好像对儿子的到访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这一章我还有两页就看完了，等我一下。”
    这是安澜第二次听见顾云礼的声音，第一次是在医院里。那时候顾云礼说顾砺羽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他的样子，整个医院里都是他癫狂的回响。
    但是此刻，他的声音有一种平缓安宁，就像一条河流过山石川林却依然故我。
    安澜忍不住想象着他的样子。顾砺羽跟他像吗？顾砺羽的眼睛很漂亮像他的妈妈，那么顾砺羽又有哪些地方和顾云礼相似呢？
    “左边柜子的第二格，有柠檬蜜，可以泡来招待你的小男朋友。”
    顾云礼不紧不慢地说。
    “小男朋友”这几个字被他念出调侃的意味，但又有长者对晚辈的爱惜。
    顾砺羽走到了那个柜子前，打开来，还真的有一罐柠檬蜜，他兑了水，端过来递给了安澜和顾青川。
    “你最近是不是易感期了？”顾云礼问。
    安澜愣了一下，和顾砺羽一起看向顾青川，他们以为是顾青川说的。
    顾青川摇了摇头，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说过。
    “别看青川。优质alpha的嗅觉很敏锐，你一进来我就闻到你的信息素和之前每一次我闻到的都不同。”顾云礼终于阖上了那本书，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身姿很修长，安澜见过许多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要么啤酒肚了，要么秃顶了，但是顾云礼的身型轮廓又一种天生优雅的感觉。
    当他越走越近的时候，安澜注意到他的脚踝上戴着脚环，应该是为了控制他的信息素。
    “你还记得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顾砺羽反问。
    “记得。”顾云礼终于走到了光线下。
    没有了疯狂时候狰狞夸张的表情，此时的他显得很俊美，有一种成熟alpha的魅力。浅咖色的线衫让他看起来更为柔和。
    他看向安澜的方向，对他笑了一下。
    顾砺羽的手已经抬了起来，挡在了安澜的眼前。
    “别用你的笑容哄骗他。”
    “啧，你看，你的信息素里充满了独占欲，还有那么一点尖锐。从前你总是忍着压抑着，现在一点都不在乎表达对其他人的敌意。”顾云礼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小羽，如果我真的要哄骗安澜，我会用信息素，而不仅仅是对他笑一下。”
    顾砺羽的手这才放了下来，安澜立刻好奇地看向顾云礼。
    他真的很吸引人，眼部轮廓很深有一种神秘感，鼻梁高挺，唇线有一种男人的果敢，顾砺羽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像他。顾云礼的睫毛很长，这柔和了他身为alpha的攻击性气场，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古典美感。
    顾云礼不在乎安澜这样看着自己，还笑着问：“我好看，还是小羽好看？”
    顾砺羽的眉头蹙了起来，顾青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叔叔，您难得跟小羽和平相处超过三分钟，可以不要破坏气氛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幼稚，但其实很重要的。”顾云礼看向安澜。
    第84章 乖孩子
    他的目光里没有逼迫的意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安澜被他这么看着，无法说假话。
    “确实您更好看。但是……我更喜欢看着他，而且百看不厌。”安澜回答。
    顾云礼笑了, 摸了摸下巴：“你看，掌握alpha命运的从来不是自己, 而是你爱上的那个人。爱错了, 你患得患失，永远处于不安之中。爱对了, 你的安全感是对方最看重的事情。”
    听顾云礼这么说, 安澜也不知道自己是“爱错了”的那个, 还是“爱对了”的那个。
    “我们来，是想问您一些‘伊甸园’的事情。我记得小时候您抱着我坐在沙发上，提起过‘伊甸园’, 好像还是为了迎接小羽的出生而准备的？”顾青川问，“能跟我们说说吗？比如据你所知，‘伊甸园’现在最有可能控制在谁的手里？”
    “我不知道。”顾云礼说。
    这个答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那么能跟我们说一下您所了解的‘伊甸园’吗？”顾青川问。
    顾云礼点了点头, 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最初的‘伊甸园’并不是什么组织，而是一个基金会, 目的是资助一些年轻有才华但是又缺乏机会的人, 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别。程医生也是其中一个。渐渐的，因为这个基金会出人投地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相互认识相互扶持，形成了一个关系网。”
    “这张关系网，本来是属于我们顾家的？”顾青川说。
    “对，这也是我为小羽打造的关系网。我希望他以后能从中得到助力, 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没想到这张关系网反过来让我成为了猎物。”顾云礼说。
    顾砺羽的眉头皱了一下，开口又问：“那么当时在这张关系网里, 除了你之外，最活跃或者说最有话语权的人是谁？”
    “我能想到的有三个人。第一个就是你们所知道的程医生——程涣，”顾云礼说，“老实说以他的学术能力到大学里当个教授或者更高级、专业的研究机构里担任负责人都不成问题，但是他却甘愿窝在一个医院里当个主治医生。”
    “为了利用医院的资源，也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吧。”顾青川说。
    “第二个人呢？”顾砺羽问。
    虽然顾云礼已经言明了“伊甸园”是为了顾砺羽的未来而成立的，但是顾砺羽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感激的情绪，对他而言，原本的动机并不重要，只有结果是重要的。
    “许重霜。”
    听到这个名字，安澜手中的杯子都没拿稳，旁边的顾砺羽眼明手快一把将他的杯子扣住了。
    “许……许重霜？是我想的那个许冲霜吗？”安澜问。
    “不然还能是哪个许重霜？”顾云礼笑着反问。
    “如果许叔叔跟‘伊甸园’有什么关系的话，他不会让许星然去冒险。许星然被‘伊甸园’带走之后，许叔叔花了多大的力气去找他？”
    顾云礼弯下腰来，看向安澜：“许星然也许是个好孩子，也许他真的会为你们这些‘朋友’肝脑涂地两肋插刀，但是不代表许重霜就一定是个好人啊。”
    顾青川的眉头也蹙了起来：“说不定许星然被‘伊甸园’带走就是许重霜的障眼法。他根本就不担心许星然的安危，假如他才是‘伊甸园’实际的控制者，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情况多危险，许星然都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你们就未必了。”
    心脏一阵失重，骤然落进了揉碎的冰里。
    “至少许星然没有问题。”顾砺羽开口道，“而且以他的敏锐，如果他的父亲有问题，他一定会察觉，然后他会去验证。”
    安澜看向顾砺羽，他的表情沉稳没有一丝动摇。
    “叔叔，第三个人是谁？”顾青川又问。
    安澜和顾砺羽抬起眼看向顾云礼。
    顾云礼笑了笑，抬手轻轻摸了摸手指上的婚戒：“第三个人就是我的太太——宋可斓啊。”
    “她绝不可能。”顾砺羽说。
    顾云礼的眼睛缓慢抬起，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冰冷，仿佛在坐所有人都是冰冷的物品，甚至连有生命有温度的人都谈不上。
    “对，她是不可能的。”
    “顾叔叔，你……”安澜忽然觉得脑袋沉重得要命，立刻倒了下去。
    顾砺羽抬起手臂一把抱住了他：“安澜？安澜你怎么了？”
    “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顾青川想要站起来，但立刻就倒了下去。
    他们意识到——那瓶柠檬蜜有问题！
    “你又在发什么疯？”顾砺羽的头也昏沉得厉害，只能靠意志力勉强保持清醒。
    “他们带走了你妈妈。”顾云礼淡淡地回答。
    顾砺羽怀里的安澜隐约听见了这句话，心头再惊讶也无法抵御药效，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们想要对妈妈干什么？”顾砺羽冷冷地看着顾云礼。
    “他们要拿我去做交换。”顾云礼回答完之后，就将自己刚才看的那本书放在了顾砺羽的怀里，“我相信你。”
    说完，顾云礼低下了头，手指在交换上轻轻敲了一下，脚环发出咔嚓一声，开了！
    顾砺羽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远程入侵了脚环的系统，帮顾云礼打开的。
    这里有许多alpha管理委员会的守卫人员，顾云礼想要离开这里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信息素碾压。
    但是他长期被使用药物，根本不可能大量释放信息素！
    “听着，他们就在外面。如果是我走出去，那就只有我跟他们走。但如果是他们冲进来，你也好，青川也好，甚至于你的安澜都会被他们带走。孩子，你怎么选？”顾云礼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