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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独一

    稳,准,狠。
    轰地一声,薄梁心里有什么炸开了。
    姜遗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白费力气。”薄梁低下了头,仍朝坐在地上的姜遗递出了手。
    姜遗没想到对面这个人会这么倔,兀自敛起了笑,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
    薄梁的手便顿在了空气之中。
    那天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过话了。姜遗待他如同一个陌生人,有时候学校见到了他,也不会打招呼,眼神更不会与他有任何接触。
    他在姜遗的眼里好像是一场瘟疫,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挫败。
    毕竟他身边从不缺朋友,连手都不用招,便有无数人成群结队朝他涌来,独独在姜遗这处,他彷如逆行之舟,进是在退,退亦是在退。
    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办,对一个人好,怎么就这么难啊。
    姜遗主动与他讲话大概是在他高二的时候,彼时姜遗捧着祝深的油画,是来当说客的。
    说来可笑,姜遗竟是来撮合他和祝深的。
    “为什么?”薄梁面上似乎有一丝被羞辱的感觉,难以再维持素来的微笑了。
    “没有为什么。”
    “那我和你——”
    “你该看一看其他人。”姜遗打断了他的话,想来那时姜遗个子明明才到他的肩头,可说出的话却像千钧之重:“我想看到你和祝深在一起。”
    至少他是健康的。
    健康,且喜欢你的。
    而我不一样。
    “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薄梁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姜遗,你好像没有心。”
    姜遗微怔,面上闪过了一丝错愕的表情,薄梁都觉得自己的指控似乎有些严重了,他刚想补救,却见姜遗点了点头,轻轻笑说:“好像是的。”
    话音刚落,薄梁便忍不住冲过去,捧住了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姜遗的唇可真冷啊,直至现在想来都好像凝了霜一样。
    那时薄梁第一次吻一个人,使了十足的力气,牙齿在对方的嘴唇上狠狠碾过,吻得姜遗失措地呜呜乱叫,像一只初生的小猫。渐渐地,他的力道便放松了些,轻轻扣着姜遗的后脑,安抚他无用的挣扎。
    贴得近,姜遗的长睫如受伤的小蝶一样轻轻振翅,薄梁忍不住就想将那对小蝶圈养在自己的天地里。
    别飞远了,来我身边吧。他想。
    怕姜遗缺氧,薄梁终恢复了些许理智,鼻子抵住了姜遗的鼻子,两人便交错着彼此的喘息。
    姜遗沉默地推开他,蹲下去拾起祝深跌在地上的油画。
    薄梁凉凉开口:“你就那么喜欢祝深?”
    喜欢到就连自己的喜欢也可以拱手让人?
    姜遗仿佛被戳中了什么,怔了一瞬,然后欲盖弥彰地大声冲他道:“我讨厌祝深!我更讨厌你!”
    啪地,一滴眼泪落在了地上。
    薄梁看见姜遗的肩膀一缩一缩的,心里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他无措地拉起了姜遗,发现姜遗真的哭了,眼圈通红,却暗自强忍,不许自己发出声音。
    薄梁摸着唇叹气,他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他喜欢的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啊。
    姜遗避开了薄梁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卷好了祝深的油画,喃喃道:“别选我……”
    “已经选了。”
    “那就改。”
    “改不了了。”
    或许说,他压根就没有打算改。
    姜遗平生第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重重地踩了薄梁一脚,生气地离开了那间教室。
    直到想到当年姜遗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薄梁都不禁笑出了声来。
    姜遗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瞥了薄梁一眼:“笑什么?”
    薄梁摇了摇头,“画好了?”
    姜遗轻轻地眨了一下眼,以作回答。
    “我看看?”薄梁问。
    姜遗挪了挪画架,轻轻拒绝:“不。”
    薄梁也不在意:“我迟早会看到的。”
    姜遗的眼神暗了暗,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很是疲惫地问他:“外面下雪了吗?”
    “没,天气预报说快下了。”
    姜遗面带遗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坐久了,身体显得有些虚浮,脑袋有些昏沉,在他扶住墙的那一刻,薄梁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
    姜遗淡淡道:“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见一场雪。”
    薄梁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惩罚性地捏了捏姜遗有些发乌的唇,可这一捏,心里更疼了。
    指腹停在姜遗唇畔上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姜遗偏头闪避。
    薄梁不动声色说:“买到你爱吃的饺子了,喜欢吗?”
    姜遗“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还行。”
    薄梁唇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么多年了,他从没从姜遗的嘴里撬出过一句“喜欢”,“还行”大概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姜遗说:“刚才格林医生打电话来了。”
    薄梁心一紧:“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回去住院。”姜遗缓缓抬起头看着薄梁:“但你我都清楚,现在回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不想将来全身都是针管地死在病床上。我想体面一点,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薄梁深吸一口气,别开了头,不让姜遗看见他泛红的眼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