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地用乱码填了一面报表,确保自己的表面工夫到位了,荒井立刻捂住胸口,装作好像要犯病的样子,向室长申请了去医疗部的许可。
    “就按那个常规的来吧。”室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把那个改装过的轮椅推了过来,“坐上去。”
    室长改装过的轮椅有一种浓浓的赛博朋克风,好像坐上去就可以干掉三个黑武士,但遗憾的是这个为室长晚年生活打造的轮椅现在都是荒井在用。为了防止他去医疗部半路不逃跑,先是把他用轮椅自带的铁铐固定,然后再使用远程遥控装置把他遥控到医疗部,再用同样的方式送回来,这样就省去了特地押送的麻烦。
    荒井老实地靠在轮椅上,他已经以这种方式被送过去很多次了,至今为止再也没有逃跑成功过。
    “别想着离开这把轮椅,”室长提醒过无数次,但还是又友善地提醒了一次,“那个坐垫下面我放了压感炸弹,要是离开的话,马上就会爆炸,你知道后果的吧?”
    ———喂,所以说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我明白的。”他乖巧地回答,“回来的时候,我能不能去一趟厕所?”
    “……也行,”也许这几天荒井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室长放宽了要求,“到时候我就松一个手。”
    轮椅上路了。
    制定好计划,荒井靠在椅背上,等轮椅驶出一段距离,才使劲扭头,看到实验室还没关上的门里,室长又开始了工作。确认了他不会一直监测轮椅的状态。
    一路开到医疗部,正好是一波杂兵被横着抬进去的时间段,医疗人员都忙着抬杂兵,场面很是混乱。
    接受了治疗后,轮椅顺着既定路线返回时,荒井集中力量撞击了台面,把那个本来躺的不是很稳的杂兵撞了下来,小心地用轮椅两侧的扶手支撑住了他的身体,勉强让他以垂下的奇怪姿态一起开去了洗手间。
    咔哒。
    左腕的手松了,荒井赶紧把手伸到口袋里摸索着,把偷偷带出来的螺丝刀摸出来,举着它小心地拧开了椅背后盖的螺丝,触到了密码板,但这也难不倒他,在前几次发现有密码设置后,他就在实验室里设置了两个反光物体,密码早就熟记于心。
    ———室长果然已经步入中年了,密码和实验室门用的是同一个呢。
    咔哒。咔哒。咔哒。
    其他的也松了,他才有余力把还在昏迷中的杂兵摆在轮椅上,小心地没让他触发压感炸弹。
    把他搬上去废了废柴荒井不少力气,他赶紧把那个倒霉蛋设置好,把盖子拧了回去。最后在轮椅按照设置的路线离开的时候,物尽其用踩着椅背打开了通风管道口。他小心地把白大褂翻过来,内衬里是他画的通风管道简图,是在无数次出逃中好好记下的。
    估算时间,室长也该发现了———
    “荒井,为了不工作,你小子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下方听见了室长的无能狂怒,荒井一边发着抖绕开那一边,他一边在心里抱怨:要不是你在那个轮椅上废了奇怪的力气,我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在走廊里引发□□的室长声音渐渐远去,荒井按照计划,爬到了监控死角的某个走廊边,然后在墙上摸索起来。
    这个地方是他在画地图时无意发现的,按照空间计算,算出墙后面有一个不自然的房间,没有入口,应该只是放杂物的地方,这个地方绝对是个谁也找不到的偷懒好去处。
    ———没错,只要找到入口的话。
    手指按下了墙上的按钮,一个小小的门弹了出来。
    我来了———四小时的休息时间———
    兴奋不已的荒井打开门的一瞬间,和里面躺在懒人沙发上的阿斯莫德对视了。
    “………”
    “………”
    ———咦?
    *
    “……也就是说,为了考虑到偷懒需要,在设计基地的时候就考虑到这里了?”
    荒井简直是佩服极了,“真亏你能考虑到这种程度。”
    “我的优点就是想的比较长远。”阿斯莫德谦虚道。
    “那你是怎么过来不被发现的,走廊的摄像头密度很大吧?”荒井提出疑问,他上下观赏着首领的制服,觉得很好奇。
    “我的这身衣服可以让电子产品失效一段时间,相当方便吧。”阿斯莫德给他演示了一下,让荒井不由得有了同道中人之感。
    “既然早就设置好这种房间了,肯定有储备零食吧?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垃圾食品了———”
    “啊,等一下……”
    荒井把房间间里的小柜拉开,却只看到了里面的葡萄糖注射液,他错愕地拿着一瓶向首领望去,阿斯莫德有点尴尬地扭开了视线。
    “……有葡萄味的和草莓味的,你要试试看吗?”
    荒井把注射液放回去:“不用了,今天我们遇见是难得的机会,可能也不会有下一次,那我想要问你一些问题,看在当过前辈的面上,可以回答我吗?”
    “唉,”首领叹气,“只要是你想见我,肯定就会存在概率,也就无所谓机会不机会了。”
    “……”荒井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还是阐述起了自己的问题,“虽然听同事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丰功伟绩,但还是又一些空白的地方要问你才会明白。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锁定】?”
    “我在那之前,正好被卡巴拉以核心研究员的职位聘用。”见实在逃不掉,阿斯莫德无奈地讲述过去,“但创始人天宫航总是遮遮掩掩地不愿意把公司的发展计划给我看,为了不让自己绑在一条会沉的船上,我去主电脑查看了他打算推出的新产品ain……但那份计划并不只是包含着产品技术,还有外部世界同样流落进来的数据。”
    “然后我就被发现了。天宫航把我的信息报给观测者,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他小声说,“幸好那个时候观测者正在忙着处理经济危机,没空管我,也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是这样,我之所以加入卡巴拉,就是因为仰慕身为核心研究员的你吧。”荒井眼神黯然,立刻开始了下一个问题,“你的这一身服装,减轻不了多少【锁定】的危害,没错吧?”
    “……因为是初代一直用到现在的老型号了,没错,锁定是粉碎和散逸同时进行的,其他人的战衣是极大减少了粉碎和散逸的速度,而我的这个,是完全阻止散逸。”他坦然承认,“我的数据体按道理早该破坏掉,到达死亡的标准了,但被粉碎的数据没法落到那个世界去,就只能勉勉强强地在这个皮套里继续工作。要是哪天皮套被划开,我就会像纸包装的牛奶一样流出来渗到地里———或者是飞上去?谁知道那个虚数世界在哪里呢。”
    “———那个帮助你的存在是谁?”
    没对阿斯莫德的话作出评价,荒井继续问着。
    “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我才不相信你是什么天才,什么妖怪的传言,那样的局面是死局,是不可能逃脱的绝对压制,最后帮助你的家伙,一定是可以站在我们这里一条战线勉强对抗外部世界的强大存在,否则你不会站在这里。”荒井把自己的猜想一口气说出,突然烦躁了起来,“我……我觉得你应该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恶之天才】、【最强的首领】。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你就应该像这样偷偷休息,而不是被推到台前———”
    “抱歉。”阿斯莫德低下头,“那是相当重要的信息。”
    ———所以,就是不能说的意思了。
    对于这个结果,荒井有所预料,他没有再追问下去,“我听说,你很专注于【英雄资质】,也就是那个【失控率】,至今都没能成功吧。”
    “……我觉得,那种标准根本无关紧要。”荒井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那只是外部世界的标准而已,你完全不必去拘泥于那个。你……没错,一定有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不会被他本人自卑的心情影响,平凡的ai也能做到的事。冥冥中,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着。
    “……不行,这个空间是密封的吧。”荒井好像突然想起对面已经不是前辈,而是首领,换句话说,就是集团老板,还是混黑道的那种,不由得对自己鲁莽的问话感到后悔,想要通过离开同一个房间出去溜达一圈的方式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换口气。”
    他刚刚走出去,就被徘徊着的狂暴室长抓走了。
    “救命———!!!!!!!”
    “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室长温柔地说,他手里的针筒滋出一道水线,“怀着愤怒——不,是激荡的心情,居然灵感乍现,想出了不错的产品,你可真是我的灵感缪斯啊,荒井。”
    “首领救我—————!!!!”
    那一声长长的吼声余音消失在拐角,首领为荒井最后的一句话而陷入了思考。自然地把他的事给忽略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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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好梦
    ———许久没有做梦了。
    好像自从上次梦见以前的事情以来, 就再也没有做过梦。
    我从空白一片的空间里站起身,迷茫地到处走着,好像要找什么东西, 但总也想不起来要做什么。
    但那份紧迫感却一直提醒着我, 让我的胃袋有一种下沉之感,这是一种我也不明白的迫切情感,即使我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我到底在寻找什么……?
    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时候,我撞到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
    “……对不起。”
    我赶紧向他道歉, 抬起头的时候怔住了。
    祂只是一个人影, 就像冬日里从窗户里望出去时看到的影像一样,是只能感受到磨砂般的质感和色块的混合物。
    “没…关系……”祂的嗓音也有些失真, 听来有些异样的熟悉, 但我却记不起来哪里曾听到过, “你…是……?”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四处张望, 按道理我应该是害怕的, 但无论是这个空间, 还是这个看上去很诡异的人影, 都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请问你是———?”
    我歪着头盯着人影,勉强看出他的发型应该是没有整理好,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侧翘了起来。是不是没睡好呢?
    祂也在歪着头看着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能感觉到,他在困惑着, 想记起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里…是……狭间……”祂好脾气地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将手指向上方。
    顺着勉强能辨认出是食指的细长影子往上望去,我惊讶地发现,就在我的头顶上方,是一座倒转过来的城市。
    先映入眼帘的是摩天大厦的楼顶,然后是起伏的山脉,最后才是纵横交错的公路网,我们就像是倒错着方向一样,让我不由得有了一种快要向下坠落的错觉。
    不过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我的双脚仍然好好地踩在地面——或者能被称为是地面的东西上。
    在这种旁观者的角度观察城市,有一种相当复杂的观感,不知道是遗世独立的孤独感更多一点,还是自身的渺小感更多一点。
    城市比我想象的还要近,不知道为什么,我连上面划过的灯光都看得很清楚。黑暗中,灯光闪烁间,我有一种城市在呼吸着的错觉。
    “……我…是……?”
    连话都说不太好,我却能理解祂的困惑,祂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不过,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在这个疑问跳出脑海的瞬间,我察觉到地面的微微颤动,把视线从头顶的巨大城市上撇开,就看到一道又一道的模糊人影从空白的地面上慢慢钻出。祂们和祂一样,身体都各有各的模糊地方,却又有部分清晰,那些清晰程度各不相同,这么看来,好像最初的祂是最模糊的。
    我伸出手悄悄地在心里做了一番对比,很明显我的清晰度高到完全不像是在这个次元一样,差距实在太大了。
    “是谁呢……”
    “不是那个人———”
    “是新来的吗……”
    影子们用细小如同风声的声音相互交流着,比只会呆呆站在原地的祂多了一些灵动。
    我本应该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影子们给我的感觉却是亲切友善的,就像是找到了同类。
    我大胆地向一个衣着配色很新潮,清晰部分也较多的影子搭话:“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呢?你们是谁?”
    “……虽然感觉很相似,但不是新来的啊。”我感觉祂发出感叹的时候,似乎很开心,为我不是祂们一员而高兴,“你也许,只是上浮的太远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状况……按常理,你应该在浅层漂浮……就把这里,当作是一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