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歌猛地推开了门。
    太宰闻声惊讶地看向了她。
    “铃歌……”
    他的表情一时很复杂。
    一路跑来,铃歌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嗓子过于干涩,无法顺利地发声。
    太宰正站在天台的边缘,只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逢魔时分的夕照鲜艳得像是血液,远远看去,云层里堆叠的颜色与暗流,倒真的像蛰伏在彼世的妖魔。
    “为什么要来呢?”他若有似无地弯了弯唇,外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好不容易才放开你的手,不要再让我动摇了。”
    “你做的事,无意识的靠近、给予,有时候,比我谋划的一切还过分呢。”
    太宰的声音很轻,转瞬就消散在暮色里。就好像将他束缚在人世的风筝线一般,摇摇欲坠。
    “不要跳。”她深呼吸了会儿,这次终于能尽可能清晰地发出声音,“太宰先生,拜托您了,请不要跳。”
    她走上前。
    太宰却不愿意再听,也不能再看地垂下眼睑,他怕再看她一眼,他就会反悔了。
    “敦君,”他平静地说,“拦下她。”
    他背对没有任何阻拦的屋顶边缘,仿佛被重力拉扯地往后倒去。
    “赤染小姐!”敦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地想拦住铃歌,但在与芥川的战斗中,他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尽管抓住铃歌,却被她很轻易挣脱。
    铃歌抓住太宰的手腕,和他一起,从屋顶坠落。
    狂风刮起,呼啸声冰冷而剧烈,像是从冰上开凿出一朵朵冷冰冰的花。
    “放手。够了!放手,铃歌。”他语气急促地警告。
    过高的建筑,从顶层径直坠向地面,需要花费时间,却不会无限。
    凭借她的异能,即使于数百米的高空跳下,也能安然无恙。
    漂浮;
    减速;
    空气操纵;
    鎏金的异能文字在她身上不断地出现,却又因为太宰的异能力,刹那间崩溃消散。
    金色的碎片像日光一样融化。
    两人继续向地面坠落,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如同被拆毁骨架的黑色纸鸢。
    如果抓着太宰,她的异能就一定会被消除,就算他不希望如此,也无能为力,太宰的异能,只要与其接触就会发动,与他自身的意志无关。
    “太宰先生……真的是笨蛋。”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蓦然一笑,松开了手。
    太宰没有如释重负,他从她表情中读出尚未放弃,下意识想碰她的手,却不能那么做。
    否则她的力量就会像刚才那样陡然消失。
    “[真名书]第一页
    第四节 ——“接着她将自己全部精力付诸最后一搏,空气里出现雨点与湿意,强烈的水流声从水管爆出,从雨水口升腾。
    浩瀚的流水凝聚成球体,将他包裹起来,触碰到太宰的水流四散,更多的水珠却缠绕了上来。
    太宰的异能虽然能消除他人的能力,但无法让异能的副产物一起消失。
    譬如狂风掀起的石子;
    又比如控水能力强行召集的实体化的水流。
    然而太宰异能的缘故,就算水流不会消失,溃散的速度也太快,要想保护他,就需要将大部分力量都用在他身上。
    很快,从屋顶到地面,短暂的旅途到达终点。
    晴天无雨,失去控制的流水纷纷扬扬地在漆黑建筑的上空洒落,将太宰的发丝外套全都打湿。
    没有足够的水流作为缓冲。
    铃歌坠落在了地面。
    第一次,太宰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半跪在铃歌面前,血水与雨水在她身上混合,他握着她的手,感到她身体的温度像是在消失,甚至不敢碰她身上其他地方。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他的表情褪去往日的掩饰与疏离,竟然意外地看上去毫无防备,从天空飘落的冰凉水珠顺着他的侧颜滑落,于是她努力抬起手地碰到他的脸。
    “我一直不能理解太宰先生,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是现在……终于知道了,你的想法,你在谋划些什么,”她虚弱地微笑,“如果对你来说,保护这个世界,保护‘书’,是最重要的事,那么,保护你,对我来说,同等重要。”
    “太宰先生,求求你了,不要死好不好?”
    她呼吸困难地呛了口鲜血,声音里终于染上哭腔。
    “首、首领!?”港口Mafia本部大楼底层的守卫们,短暂的震惊后,将他们包围,其中一人僵立地问。
    太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话时的声线意料之外地在发抖:“好,你要活着,活下来铃歌,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你活着,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一刻,他奇异地与另一个自己的过去重合。
    直到重要的人要死了,才恍然发觉,她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备车。”太宰艰涩地命令,“去武装侦探社。”
    ……
    横滨港口附近的坡道上,矗立着一幢砖红色建筑,海风侵蚀的外墙上,雨水檐和电线杆锈迹斑斑,里面却异常坚固。
    这里是黄昏的异能集团——武装侦探社的所在地。
    现在此处正剑拔弩张。横滨最大的黑暗,港口Mafia的人包围了这里。
    不顾市警或军警,在非地雷地区,明目张胆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