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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盛世安

    柳长泽全然无视。
    ……
    承明帝回宫时,沈是仍在殿前跪着,见他路过,冻的深紫开裂的唇瓣上下开合道:“恳请圣上让臣见侯爷一面。”
    柳长泽被禁足侯府,无人能入,无人能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旨意是什么。
    承明帝看了他许久,突然停下了脚步,说:“准。”
    ……
    侯府书房的门无端被风雪吹开,细小的雪点飘飘扬扬的撒了一地,柳长泽的书页上落了一枚,便晕湿了墨迹。
    这天着实有些孤冷了。
    他抬头向外望去,月白影斜,他无端伸手虚抓了一把,几点冰粒落在他手心,他低声自语道,“这场雪,从咸和十年起,便没有停过……”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四年。
    然后起身向外走去,未曾撑伞,任由霜雪落了满身。
    每走一步,都仿佛走过一生。
    耳畔不断回想起那些从前的岁月,我与他相识幼年,相伴十余载,相离四年,终于得以复见……
    “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柳长泽,你很聪明。”
    “是徽墨,长泽会写徽字么?”
    “不会。”
    “你看这个字,上下观山水,左右品人文,用徽墨是文人的气节!”
    “长泽啊,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断然不会骗子卿!”
    “好你个侯爷,不仅要劳我的神,还要削我的官,真是师门不幸。”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侯爷这是嫌弃老夫了吗?”
    柳长泽眼眶深红,长吸一口冷气,他一步一步踏过积雪,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然后伫立在一潭薄冰水池旁,望了一眼……
    我有老去否?
    若真霜雪白头也好,再不给你弃我而去的理由。
    柳长泽阖眸,身后有枯枝轻响。
    他一张口,便有白雾袅袅,“你跟了我一路,为何不出声。”
    “我只是在等,侯爷什么时候回头。”
    第151章 雪景阁
    柳长泽闻言静默,正欲继续往前时,忽听身后萧声渐渐……
    闻弦知雅意。
    柳长泽双手轻颤,却不曾回首。
    沈是放下了萧,他望着柳长泽肩上一指厚的白雪出神,他喃喃道:“侯爷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从而说起?”
    沈是神色悲凉,将手中兔毛手炉拢紧了些,他缓缓向前走去,“重登科至今,我先是大言不惭要盛世长安,后是欺瞒侯爷暗度陈仓,还自以为是的当作保护侯爷,安定寰内,一定很可笑吧……”
    沈是声色渐颤,“我竟还有脸问侯爷讨信任,我又何曾信任过你……”
    沈是手虚抚在柳长泽背影,你分明是我一手教出来,我却时时刻刻在怀疑你。萧将军出事,我以为你不择手段,拔除外戚,我以为你罔顾亲伦,种种种种,我与常人何异?只见你跋扈利刃,却不闻你赤诚之心……
    长泽,对不起……
    “你没错。”柳长泽一贯飞扬的剑眉微垂,“若你信我,萧将军不会活;若你信我,京城必定大乱,我没有那么多闲情怜悯天下苍生。”
    只是也不曾刻意伤人。
    “我之所以送你一程,不过是所求同路罢了。”柳长泽一顿,“你若是敌,我亦不会手软。”
    “说谎。”
    柳长泽一怔。
    “若你不心软,为何还要在此听我闲言……”
    柳长泽面色难看,竟不知如何反驳,气急败坏的便要离去。且迈开一步,便被捉住了手。
    那手比他略小一些,分明拿过小火炉,却比他还要冰上三分。
    柳长泽一时想甩开,一时又想替他暖暖,这挣扎之间,僵硬的只好不动弹……
    那人像是怕他逃了一般,又抓死了两分,“侯爷是从何时起看穿我设的局……”
    柳长泽叹出一口气,左右也没有两日了,又何必和他较劲。
    “是孟洋?”沈是追问。
    “雨山景。”柳长泽凌厉的面容,借着雪色月光,爬上一抹无可奈何的神情,“凡浸淫商贾者皆知,北方有一古董阁,手中珍玩无数,却独有一癖好,喜欢杜英。凡求绝世宝物者,不收钱财,只看天下名贵杜英。”
    “那阁名曰:雪景阁。”
    柳长泽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放于沈是手中,“若你去看看,里头尽是昔日仿瓷圣手徐虞夫妻之作。”
    沈是愣住,“侯爷是说,吕安手里的账本是雪景阁得来的……那霞山的……”
    “我伪的。”柳长泽道:“沈大人,若你不是圣上的人,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沈是后背生寒,孟洋这招毒,若他与柳长泽是二心,此刻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人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徒,连死了也要阴人一把……
    “沈大人并非神仙,不能算无遗策,日后多加珍重吧。”柳长泽推开了他的手,“天寒了,早些回去。”
    “故园折柳,旧人重逢。侯爷分明知我曲中意,依旧不肯回头吗?”沈是指节颤动,哽咽喉中,“长泽,我愿做你故人……”
    柳长泽阖眸,“可我不愿。”
    身后之人轻呵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难堪,淡淡的一声气音,堵得人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