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作品:《怀璧传》 “先生听我的,现在先不管它。左不过还有两三个月就到年根了,咱们等到明年开春了,再细细研究也不迟。”
明年开春,差不多所有就应当尘埃落定了罢。到时成败输赢已定,生死便也就在这几个月了。他如今费力救回来的,还不知道活不活得起。
况且那朔雪长生根本就没有解药。
第311章 失踪
秦州秦.王.府。因位置偏僻, 又多风沙。今年格外寒冷些,这场雪来得又急,一时间竟阻了军队行进的步伐。秦王看着这进展愁眉不展,而一旁的庆王却依旧一副淡然模样。
“九弟, 现在这情况……”
庆王抿一口茶, 面色却显得有些苍白:“前进不了便用尽全力去拖住长兴侯的军队, 务必让他进不了也退不了。”
“可我们总不能困在这秦地……前两日西部来人回禀, 说楼罗国国王已暗中与皇帝通了信, 如今向西便有埋伏。”
庆王轻嗤一声:“那都是小事。如今被困的可不是我们, 是蜗居在京城的秦璟。我在京城的眼线早已超过他的想象,无论是强取还是智夺, 他都逃不掉。现如今我们只要稳住这边即可。”
“我观这几日东南的情形, 安远侯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他甚至将打下来的州县丢掉,一心只攻取河京。如是这样怕是再过几天他就撑不住了。”秦王望了一眼外面还稀稀疏疏落下来的雪,神色看得出来是有些急躁的。
“他是个蠢货, 二哥无需在意,”庆王咳了两声, 顿时只觉得心口有些闷,缓了缓继续道, “我们原本的也没能指望他成事儿。如今的情况并不算糟糕。他既用了全力去打,河京必然也要用全力去护。皇帝是不可能让河京有事的。河京一旦易主, 整个江南东南便都垮了。他吸引的注意力可比我们这要大多了。”
“万事总得防个万一。若真是安远侯将河京拿下南方, 你以后不好统一。”
“安远侯莽夫, 不足为惧。便是留给子冲也足以解决了。”
秦王一惊:“你……”
庆王低叹一声:“秦地苦寒,我当初下定决心离了庆州,便知没多大希望了。这几日新患了咳疾,又加之其他旧症复发, 催动心疾加重,恐熬不过今年了。”
他最多还剩三个月时间了。
秦王是看着他这几个月逐渐衰败下来的,各方名医也都找了个遍,能治其他病但于心疾毫无办法。
“你这几十年过得可比我难多了。从当初是皇子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一直到现在方方面面盯得颇紧,要我说你这病也都与那些年太过操心有关。”
庆王望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只说道:“我当年同先帝争,却就差了个嫡出的身份。后来多方谋算好不容易有了人脉,却被周太后从中作梗。若非我在先帝大行后于宫中导演了那场戏,还真不知道如何扳倒周家。都说先帝平庸,也不过是在政绩上无所建树而已。除了周太后,他于御臣之术上半分不差。只不过将所有机会都留给了当今皇帝而已。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得以有机会趁机做手脚。谁叫他当时漏了我呢。”
“子冲今年一定会赢。他登上皇位那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京城看看的。看看我这争了几十年的天下,看看我的儿孙以后拥有的天下。”
秦王摇了摇头,面上的沧桑又深了几分:“这些我是不在意的。只是我没有亲生儿女,王妃已去世多年,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实在是无聊。与其在这秦地孤老一生,倒不如同你搏一把,输赢无所谓,图个快活。”
他无所谓,庆王可就不一样了。然而庆王也就正好利用秦王无子这一点来转移景明帝的视线,为自己掩蔽了这么多年。现如今起兵以秦王名义,或许是阖朝皆惊罢。
院外的雪停住,然而看着还是阴沉沉的。庆王一抬头,忽然就看到院子里那棵已枯了许久的柳树。
他忽然想起来庆王府那棵枯了四年的樟树,直到他走时都未曾有过生机。那些没有生机的东西令他惊惧,惊惧了几十年,直到现在。他不断告诉自己,已经看到曙光了,很快就是天明。待儿子坐上了那位子,他便是即刻闭眼也心甘。
“我看你近几年在江家那孩子身上花了不少精力,其实无论是江家还是她一个人,都并不难办,即便是如今也不难办。”
庆王笑一笑:“否则我母妃当年为何要在江庄两家联姻一事上做手脚?既然是当年葬下的根,现在当然该毁了这果。我见过她不过数面,倒是挺佩服她的韧性,无论是什么事都稳得住。有些地方竟是比子冲还要强一些,只可惜了……若是她不同沈迟一体,让子冲收服了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沈迟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庆王眸底闪过一抹寒色,将桌上的杯盏不轻不重地一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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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越来越乱了。关于江家的事和日食形象一事都还未过去,忽然又增加了一项。因安远侯在南方起兵造反,所经之处战火四起,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不少。流民为求自保,相继北上。
而京城守城官失职,竟将近千余人放了进来。倒也不是说不肯接纳流民,而是其中若是混入可疑人员,后果不堪设想。
景明帝当机立断,相关官吏已严查治罪。即便是知道守城官也有问题,却也来不及审了,若是再有其余变故,怕措手不及。
那千余人的流民已迅速集中安置在一个地方,并进行严格排查和看守。但是这速度远远跟不上变化。
太子失踪。
太子自患了腿疾后便一直在东宫,即便是有轮椅平日都很少出来,然而一夜之间却忽然从端本宫不翼而飞。
这可是件稀罕事。服侍太子的宫人竟无一人知情,短短一夜时间,第二日塌上便已经没了人影。太子今年不过十一岁,行走都是问题,若遇到什么不测,岂不是毫无缚鸡之力……
景明帝终于下令封城,所有人员非圣旨一律不得出入,并派人全城寻找太子。京城尤其是民间,已是议论纷纷。
江怀璧听到这消息后一时间愣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能将太子从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那人真就这么大本事?
江耀庭与她谈论此事,只猜测道:“……若是宫内宫外里应外合,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话音才落,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性极小。
这中间得经过多少道程序,庆王的势力难不成势力都大到这般境地了?
江怀璧思忖片刻道:“前些日子星象一事与太子有关,我猜着,是不是庆王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太子一旦出了什么事,钦天监和朝中某些人可就有话说了。
“也有可能,但目前还是先将人找到为好,”他默了默,转头看向她,“你身份被揭穿后安然无恙回到府里,外面这几日正乱,议论的人也不少。你安心待在府里便可,不必理会。”
她点点头,原本也没打算理会那些。只是现在比较乱,无暇去处理,不过以后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族谱的事,父亲您准备……”
“这事现在不急。且你祖父一直不发话,现在还没到我插嘴的时候,到时候再说罢。”只是现下江怀璧身份也着实尴尬。
他沉默良久,又叮嘱道:“近期朝中那些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江家的机会。陛下宣召不能如从前那般随便,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与为父说即可,我会尽量替你挡着……”
话音未落似乎又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你一直不肯对我说你与陛下之间究竟怎么了,从前便觉着有些不对……”
她垂首,眼睛只盯着木雕花纹,轻声道:“左不过是有些事上起了疑心。现如今既已肯放我回府,自然是没多大问题了。”
“哪有那么简单,你又想诓我。”
她轻轻一笑,语气轻松囫囵过去:“左右如今陛下是顾及不到这么多的。”
“怀璧,你不像是只顾眼下的人……”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太累,现如今庆王已经够复杂的了。”语气故作轻松。
她话音一落,果然瞥到父亲面上一闪而过的心疼,鼻尖到底酸了酸,眼眶微涩。这样的小伎俩她用得不多,却基本每次都正戳他心。他感情最深的时候,便是理智最薄弱的时候,尤其是面对着她。
她想,总比知道所有要好些。
便趁着这个机会将话题迅速转移:“父亲若是得闲,同我讲讲东南那边情况吧,总不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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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也开始进入深冬,北风席卷着所有的冷意呼啸而来,这样的夜晚更是寒风刺骨,家家户户早已烧了碳炉取暖,天一黑便不再出门。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得冷,便是连其他季节里最繁华的东安街也都冷清一片,只见灯影不见人。
江怀璧自停了那药以后较之以前更加畏寒,戌时才过便已上床就了寝,房中碳炉的暖意扑满整间屋子。
她将整个人都裹进锦被里。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受了寒的缘故,浑身有一股莫名的寒气,刚好同屋子里的暖气交融。并没有太多异常,可她偏偏又记起来那一日朔雪长生的感觉。
她面色有些苍白,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半晌后才迷迷糊糊入了眠。
碳火哔啵的声音轻了些,房中忽然出现另一股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察觉到不对的那一刻,她已立刻睁眼起身。自从上一次秦珩那件事发生过以后,她愈加提高警惕,剑都放下床榻一侧了。拿起时非常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对着帷幔先刺了过去。
接着听到一声熟悉的痛呼:“嘶……”
她一惊,剑顿时落了地,清脆一响。声音不小,但却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猛一掀帐子,看到的是沈迟完好无恙地站在她眼前。
显然方才就是装的。
她冷着脸朝着外面喊一声:“木槿。”
木槿有些不安地应声,她是知道沈迟进去的。随后便听到江怀璧的声音当真有些不愉:“我从前有没有告诉你无论何人入墨竹轩要通禀?”
她不敢进去,当即心下一凉,诚恳认罪:“奴婢知错。”等到的是江怀璧语气稍微缓和的一句“下不为例”。
床前的沈迟却黑了脸。
第312章
他望了她一眼, 微弱光亮下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浑身的戾气已先收了起来。他默默坐过去,拉住她的手,仿佛是方才紧张过度, 已沁了汗意。
“你这几天都不肯见我, ”他轻叹一声, 伸手去拂她鬓边的发丝, 听到她低低浅浅的呼吸, “你是在怕什么?是担心我遇到危险, 还是怕我日后可能会与你父亲针锋相对?”
江怀璧抬眼,心里有一股闷气, 但连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开口却是:“那日是你自己下的马车,你先走的。”
沈迟怔了怔,也不多解释, 只说:“是我的错,你的岁岁今晚来赔罪。”
说罢不等她回应, 已欲翻身上榻。
果然不出所料,江怀璧下意识就出手去挡。他另一只手反手一锁, 顺势将她扑倒。两人挨得极近,双目相对时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全身蓄势待发的反抗准备。
他锁住她双臂的手多使了分力气, 但又不至于伤到她。
她蹙眉:“你松开。”
“不松。松开你就把我撵出去了。”
“……”
她到底有些恼:“现如今阖府都知道我是女儿身。闯进来若是被人发现, 即便是你不要名声, 我也要的。”
“你还在乎这点名声?大不了我就光明正大把你娶回去。”他轻笑一声,却还是放开她。但很快整个身子都挪进去,顺便转头去将帷幔放下。
她动了动唇,默然看着他:“……公主不会允我过门的。”
他转过头, 看到她已经坐起来,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但说出来这句话已经用尽她所有的悲伤了吧。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她不会接纳你?我同母亲生活了二十多年,难不成还不比你更了解她?”他反问道。
但是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只轻声道:“你信我。母亲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有些事上也比寻常闺中女子看得更通透。”
她无声点头,心里只平平淡淡无甚波澜。
她自己其实一直觉得无所谓。无法生育这事儿从月事初至时,傅先生已经提前提醒过她了,而后那么些年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它,早已想通了。
遇到沈迟后也曾后悔过,也痛苦过。但是后来她自己也就慢慢释怀了,有些东西注定从一开始就是失去的。一物换一物,是她的代价。
从一开始就知道有名有份地和他在一起有多困难。
她眼睫低垂,静静道:“……岁岁快回府罢再晚就更冷了。”
沈迟挑眉:“都已过了宵禁时分,我现如今出去可是一堆危险等着我。再者,你就那么忍心将我赶出去受冻?既然天色已晚,那我们睡吧。”
他揽过她躺下,眼看着她要开口说些什么,手已自然而然滑进她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