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了血池的束缚,缓缓睁眼,杜问夏身上洁白无尘,眼里是不可忽视的冰冷和漠然,流云剑直取那圣主的咽喉。
    他不该为了一己私利,伤害那么多人。
    剑光如虹,裹挟着皎洁的清光,杜问夏听到那圣主在狼狈地大喊:“你不能杀我!”
    没有丝毫动容,杜问夏此刻一如山巅那一捧最冰寒的雪,冷得让人不可直视。
    约莫是发觉自己没有逃生的可能性,那圣主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开始自爆。
    “你敢!”拽着殷绝瞬间飞掠出了上千里,杜问夏能够看到,一道巨大的裂口横亘在了大陆的中央,比从前她在崖底见到的还要可怖。
    周边无数微小的宗门瞬间泯灭,被卷入空间裂缝之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杜问夏脸色骤然煞白,悲痛地闭了眼。
    似乎全身被抽干了气力,猛得跌倒在地,杜问夏眼里是一片灰败的死气。
    百万人,是他杀的。
    可这其余数之不尽的人命,是因为她。
    她,要为之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不易,咕咕叹气,卡文卡死我了啊啊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你没事吧?”
    殷绝从未见过杜问夏如此。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温和的,是圣洁的。可眼前的她表情冰冷得可怕,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拔剑自裁。
    良久等不到回音,只见她缓缓起身,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殷绝心中一凉。
    虽然他不会后悔,但此事确与他有关,是他算计了她。
    *
    落到流光城的时候,杜问夏看到傅江衍带着一群弟子在安置难民。
    纵然是无比忙碌,却依然闪烁着亮眼的光辉,杜问夏整理了一下表情,缓缓朝他而去。
    或许是没想到仙人这般快的去而复返,傅江衍的面上满是惊喜,快步走出人群,朝他而来。
    少年额上是晶亮的汗珠,干净又明亮,行走之间一如清风朝她奔来。
    目光缓缓落在杜问夏凌乱的发冠和留着刺眼手指印的脖颈,他心里一突,连忙将乾坤袋里的紫玉膏拿了出来。
    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给她上药。
    冰冰凉凉的质感传来,带着些他指尖的温度,杜问夏任由他涂抹药膏,眼里是明灭的色彩。
    “阿衍。”面上满是疲惫,杜问夏哑着嗓音忽然伸手拥住了他。
    胸前微凉,似是被什么东西沾湿,傅江衍从未想过,仙人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单薄得一如枝头颤动的树叶。
    有些慌乱地抚了抚仙人的背脊,傅江衍像极了不知所措的孩童,任由她紧紧地抱着。
    温暖沁入她的身体,终于唤醒了一点她的意识,杜问夏颤了颤睫毛,缓缓退出了傅江衍的怀抱。
    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面色如常地拉着傅江衍去看难民的安置情况,杜问夏忽然开口道:“魔修的老巢被我捣毁了。”
    被这条消息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傅江衍实在没想到,仙人只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就做了一件如此惊人的大事。
    “魔修应该,不日就会退去了。”
    这叹气轻不可闻,然而傅江衍却是听到了。
    伸手将杜问夏头顶散乱的莲花冠重新整理好,他低低应了一声,只觉心疼。
    他的仙人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做了太多。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随手可得的易事,其中的痛苦太多,他简直无法想象。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受伤了。
    *
    入夜,星子漫天。
    杜问夏迟疑了一下敲了敲傅江衍的房门,在门口有些恍惚。
    自从他父母到御清观以后,她便很少去找他,不曾想现下她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门很快打开,少年刚刚沐浴,发尾还带着些潮湿。见到杜问夏眼睛一亮,似是有些意外,他连忙退开身子把杜问夏往里引去。
    这厢房乃是暂借附近居民的,与御清观的那个小院不同,房间里陈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床榻。
    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想到太上长老也会在这里待着,故而竟然所有人都没有记得给她安排房间。
    或许应该说傅江衍本来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他坏心地故意没有提醒。
    熟稔地给仙人准备散发,净面,准备汤水沐浴,傅江衍刚准备给自己打地铺,便听到头顶仙人开口了:“上来。”
    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傅江衍有些错愕地抬头,一时之间连起身都忘了。对上仙人那灼灼的目光,仿若一下子窥到他心底最不堪的妄念,他忍不住偏了偏头。
    “你不是喜欢我么?”
    如遭雷劈,一时之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傅江衍垂着脑袋良久,终是抬眸咬牙道了声:“是。”
    他的喜欢就像是地底永远不能被人窥见的光亮,不能显露,只能深藏。
    无数次梦到过被仙人知晓的画面,那冷淡而厌恶的目光让他无数次惊醒。
    可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四围寂静无声,傅江衍仿佛是在等待死亡的宣判。
    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反应,杜问夏抬手把他拉了上来。目光里是复杂难明的东西,她缓缓抿唇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实现你的愿望可好?”
    抬手将少年推倒在榻上,杜问夏目光灼灼,面容在跳跃的烛光下不甚清晰。
    覆上少年的嘴唇,胡乱地吻了下去,她感觉到少年的身子开始绷紧。
    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亲得有些发懵,少年的面上满是茫然的神色,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可眼下他却是什么都不敢动作,只是僵硬地承受着,颈窝处依稀还能感受到仙人温热的呼吸。
    只觉天旋地转,杜问夏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傅江衍整个压在了身下。
    细细密密的吻一如疾风骤雨落下,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杜问夏只觉自己像喝醉了酒,忍不住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这感觉着实让人沉迷,杜问夏清明的眸子笼上了水雾一般的迷蒙。
    浑身瘫软,任由傅江衍将自己拥在怀中,她甚至能够感到身后少年人克制的喘息。
    却是没想到他半天都没有动作,只是拥着自己准备入眠,杜问夏听到了耳畔他那喑哑而克制的声音:“仙人,夜安,好梦。”
    微微勾了勾嘴唇闭目,杜问夏轻轻回了他一句:“好梦。”
    他曾无数次做梦梦到此情此景,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一日成真了。
    *
    流光城的事情几日便已处理完毕。
    而魔修也逐渐隐去了行迹,这让修真界中的众人很是奇怪。
    不过另外一件事的发生却是让他们无瑕欣喜了。
    大陆中央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在迅速往外蔓延。
    大陆即将崩碎成两块。
    这着实是个让所有人惊惶的发现。过去的空间裂缝一般都是小打小闹,在比较边角的位置,故而时常被人忽视,甚至很多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
    然而当这道血淋淋的伤疤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这才惊醒,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你逃避,假装看不到,就可以解决的。
    他们必须未雨绸缪,不然或许就会和那些被卷入空间裂缝消失无影的人一样的下场。
    *
    “前面就是青叶镇了。”抬手给仙人奉上了酸梅汤,傅江衍便是眉眼都沾染着笑意。
    虽说此刻并不是夏季,但杜问夏一向喜欢吃酸甜口,故而傅江衍便也给她准备了一些。
    “别往前走了”,刚想走过去,杜问夏就被一个妇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前些日子里镇上出了个鬼王,会在每个月月圆之时,带走镇上那位最为美貌的女子。我看长得不错,还是回头吧。”
    眯眼看了半天,却是连一点魔气和鬼气也不见,杜问夏与傅江衍的目光对上了。
    总觉这事情有蹊跷,应该并不是什么鬼王作的怪,杜问夏行了一礼道:“福生无量天尊,多谢居士提点。只是贫道乃道门中人,当以驱邪避晦为己任。辜负了居士的好意,还请见谅。”
    很少见仙人这般神棍的模样,傅江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见劝说不起效倒也没有再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那妇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总觉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不知天高地厚,想来就是修士品阶也不会太高,她撇了撇嘴,这镇上死的修士那还少吗?
    一进青叶镇便见一堆人朝她摇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惨死的结局,杜问夏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客栈想要落脚,却是没想到被惨遭拒绝,杜问夏没想到竟然有一天,美貌也成了罪过。
    “客官,不是小店不要您。只是小店小本生意,经不起这般折腾,您另寻高明吧。”
    “……”木着脸出了客栈,杜问夏又遭到了接二连三的拒绝。
    眼见着天色将晚,还无处落脚,杜问夏听到身边傅江衍低低的笑声。
    不得不说,自从那日之后,他的胆子便大了不少,眼下竟然都开始笑话自己了。
    默默无语,思及方才她听到的那番说辞,杜问夏发现,这鬼王劫人还真就颇有些诡异,不仅有大红花轿,还有八个纸片人抬人。
    更要命的是,这纸片人可不顾什么有没有障碍物,只是横冲直撞地走直线,撞死几个睡梦里的人,以及把墙壁撞几个窟窿那是常有的事。
    若非它们只走百步路,便会抬着人消失,这青叶镇怕是没有地方可以待了。
    不过或许也是有人怕她害了他们。
    给她安置了一个周围荒无人烟的所在,杜问夏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被嫌弃。
    好在这屋子还算齐整,器物一应俱全。杜问夏倒也没有谢绝他的“好意”,直接住了进去。
    离月圆之夜还有三日,可以说咫尺之遥。然而杜问夏却不见恐慌,只是懒散地瘫了三日,享受着来自傅江衍无微不至的服务。
    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杜问夏的所在,唯避之不及,甚至还有的偷偷隔着门缝,看看她有没有乖乖待在这屋里,杜问夏不住悲伤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