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辰抱臂站在一边，有些犹豫，“毛笔字写得不怎么样。”
    “没事，你就当好玩。”宋瑾很好奇庄辰说的不好是有多不好。总觉得不至于，因为他的字迹应该是专门学过的。
    沈谨为写完下联，把毛笔放在笔架上，“你们看着对联，干透了再去门口贴。我去厨房，准备做饭。”
    宋瑾看着“老大”进了厨房，小声朝庄辰说，“趁我爸不在，庄老师，你来试试。”
    庄辰看得出来沈谨为是特意离开，给他空间的。于是没再推脱。
    宋瑾走上前，帮庄辰挽起衣袖，“你大胆写，写得不好我立刻把对联毁尸灭迹，不会让你在我爸心中的形象受损的。”
    庄辰笑了笑，走到桌前，拿起笔，沾了沾墨水。
    宋瑾站在庄辰对面，按着对联红纸，一脸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笔落。她以为庄辰会犹豫，结果见他提起笔，一气呵成写了五个字。
    清水出芙蓉。
    潇洒俊逸地草书，跟之前宋瑾经常在庄辰留给她的便签纸上的字几乎一样。不过，因为是毛笔写出来的，字体更大，也更有力，更能看出草书的轮廓。
    庄辰的草书是长线流转那类，用笔飘逸沉着，隽拔果断，行云流水，流畅婉转中富有变化。
    宋瑾一脸崇拜地看着对面的人，愣愣地说，“庄老师谦虚了。我感觉我爸的字要被你比下去了。”
    “瑾宝，帮我把对联放一边，我写下联。”
    宋瑾回过神，赶忙把对联小心拿起来放到茶几上。
    很快庄辰写了下联，天然去雕饰这五个字，依旧是一笔而成。
    过了会，沈谨为到客厅拿东西，瞟了眼摆在茶几上的对联，愣了下，点头，“毛笔字不错。”
    不过这会，客厅没人。宋瑾跟庄辰去门口贴沈谨为的对联了。
    宋瑾站在一边看着正在贴对联的庄辰的大长腿，笑着说，“我们家男人贴对联都是不需要□□的。”
    贴完对联，庄辰去厨房帮忙，让宋瑾在客厅玩游戏。
    不过她时不时探头到厨房，扒着门，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两个高大有型的背影，“需要我帮忙吗？”
    回答她的是异口同声地，“不需要。”
    “哦。”
    不过宋瑾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拿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大部分都是背影，但是却格外和谐。
    这样的场景之前不曾出现在她家，庄辰家应该也没有这样的事。
    宋瑾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想出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她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任何对对方的微词，相处起来也更像朋友，不太像长辈和晚辈。
    拍完照，宋瑾又回到客厅，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晚上六点，三个人一块吃年夜饭。
    “老爸，庄老师，这些菜我都分不出来是你们俩谁做的。看来你们俩水平一样了。”宋瑾吃了口菜说。
    沈谨为看着跟宋瑾并排坐的餐桌对面的庄辰，“你经常给小瑾做菜？”
    宋瑾抢答，“嗯，庄辰做过很多次，按照你的菜谱做的。我要多吃一些，出国了就吃不到了。”
    “我去看你的时候多做一些放冰箱，热一下就可以吃。”庄辰转头看着宋瑾。
    “好，到时候要辛苦你了。要倒时差，还要给我做菜。哎，我真是拖油瓶一样的存在。”宋瑾眨巴着眼看着庄辰。
    “是牵挂，不是拖油瓶，今天过年，不说这样的话。”庄辰温声回。
    “哦，好。”
    沈谨为看着对面，没有插话，心里倒是很欣慰。
    晚上三个人在客厅看春晚，其实也不是看节目，就是待在一块有过年的氛围。
    “庄老师，你之前在国外过年么？”宋瑾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熊抱玩具，茶几上放着一些零食小吃，偶尔扔一个到嘴巴里。
    “不怎么过，实验室的都是外国人，偶尔会忘记过年。”
    “八年都是这样？”宋瑾扭头，惊诧道。
    “差不多，不过因为是在国外，习惯了那边的生活，会过感恩节、圣诞节，不怎么过年。”庄辰回，其实很多时候他是故意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安排很多工作，这样忙起来就忘记了，不会因此伤感。
    那几天，他连手机都不怎么看，因为钱翰他们肯定会发很多消息过来。
    宋瑾伸手握住庄辰的手，没说话。
    倒是靠着沙发背，交叠着腿的沈谨为开口，“以后我们一起过年。”说这话时，他没看庄辰，而是对着电视屏幕。
    “好，谢谢伯父。”庄辰应声，心里有些酸胀，反手握紧宋瑾的手。
    过了会，庄辰手机有邮件进来，他打开看了眼，然后把手机递给宋瑾，“瑾宝，看看这个。”
    宋瑾抱着熊猫，正在看相声，面带疑惑的接过手机，看到第一句话，“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 that your manuscript has been accepted for publication……”
    她的心就砰砰砰地跳起来，格外有力，沉着气，把邮件看完，然后跟庄辰确认，“综述被接收了？”
    “嗯，之后就是校对排版交版面费了。”庄辰笑着回。
    宋瑾把怀里的熊猫大力放一边，站起来，双手握拳，对着天花板，“啊啊啊啊啊……，开心死了！！！顶刊啊！我居然发了顶刊！我要下楼跑八百米！”
    沈谨为看着突然疯疯癫癫的女儿，一脸茫然与不解，庄辰跟他解释了一下。
    “好事，喝酒庆祝一下。”沈谨为笑着起身去拿酒。
    宋瑾转身，搂着庄辰的脖子，吧唧亲了他的侧脸两下，大声叫喊，“谢谢庄老师！没有你，我的名字就不能出现在顶刊上！爱你爱你！这个就像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说完就在客厅手舞足蹈，来回走动，没办法安静下来，浑身的血液都在乱窜，脑袋里全是被喜悦的烟花填充，五颜六色，让她眩晕。
    一个人自言自语，“我的天！我也有这一天！居然在我25岁最后一天！”
    然后又扭头看着正在碰杯的两个男人，收起表情，一脸严肃，“你们说我现在算不算优秀的青年女科学家中的一员？”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看向宋瑾，“肯定算。”
    “哈哈哈哈哈……，这个头衔好好笑。哈哈哈……”宋瑾站在客厅捧腹大笑。
    沈谨为能感受到宋瑾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成就感，朝庄辰举了举酒杯，“谢谢你，让小瑾能被这样认可。”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门槛，能被接收，也是因为她写得好。不然不会这么顺利。”庄辰回。这次投稿中间只经历了一次小修，添加了两幅总结图。没有大的改动。
    “别人家的女儿可能只是小时候会给家长带来这样的成就感和可以炫耀的东西，小瑾一直都给我惊喜，她从没让我失望过。”沈谨为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满眼骄傲的看着宋瑾。
    庄辰点头，“认识她的这一年，我也是同样的感受。谢谢您培养出这样的女儿。”
    两个男人在低语的时候，宋瑾还处在极度亢奋中。
    晚上，这间屋子里，一直回荡着笑声，窗外伴随着爆竹声和烟花炸裂的声音，热闹非凡。
    喝了会酒，宋瑾终于能安静下来了，重新窝回沙发，抱着熊猫，来来回回看邮件，恨不得把每个单词都背下来。还逼迫沈谨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老爸，你说这像不像我小时候得的那些奖状？”宋瑾跪坐在沙发上，挨着沈谨为，一条胳膊伏在他的后背上。
    “比奖状厉害。你这个可是全世界人民都可以看到的。”沈谨为迎合宋瑾这会的自信心。
    “那你抱我一下，当做奖励。我长大后你就不怎么抱我了。”宋瑾瘪嘴说。
    沈谨为侧身，抱住宋瑾，拍了拍她后背，“恭喜小瑾，你满足了我作为一个父亲的所有梦想。”
    “‘老大’，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爱你啊，老爸，你要一直陪着我啊！”宋瑾笑着回。
    庄辰在一边看着，眼眶发胀。他能看出这对父女的感情极好。宋瑾对她父亲非常依赖，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沈谨为离开，宋瑾会面临怎样的悲痛欲绝。
    过了会，沈谨为从房间里拿出两个红包，“给你们的压岁钱，新年快乐。”
    宋瑾和庄辰接过，齐声道谢。
    “我先去休息了，你们俩要是饿了，冰箱里有没吃完的菜，热一下就可以吃。或者出去玩也可以，注意安全。”沈谨为叮嘱完就进了房间，没再出来。
    以往宋瑾这会肯定出去看烟花疯玩了。今年她不想去，只想跟庄辰窝一起轻声聊天，享受多重喜悦，看着春晚，用最中国人的方式一起过年。
    十二点钟声响起，迎接新的一年。
    “宝贝，新年快乐。”庄辰抱着宋瑾在她耳边低语。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辛苦庄老师了。”
    随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目前还不敢在沈谨为面前造次胡来。
    ***
    年后，两人一同回学校。一周后，宋瑾要启程去英国。
    这一周，她忙着跟实验室刚回国的副教授交接事务，准备行李，跟朋友们吃告别饭。一天到晚都没停歇。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这天晚上，她穿上白大衣，去了庄辰实验室。进到他实验室的里间，看见了同样穿着白大衣的庄辰。
    “庄老师好，我来跟你学实验了。”宋瑾抱着实验记录本，敲门，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说。
    倚在实验台前，抱臂的庄辰抬头，直起身，“我先给你演示一遍，等会你再做两只找找手感。”
    “好。”
    两人没有任何客气或者暧昧的成分，就像师生关系一样。
    庄辰绕到实验桌后，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示意宋瑾坐在他旁边。
    已经有一只大白鼠被固定在了立体定位仪上，庄辰一边操作一边说，“之前做过类似的实验吧？”
    “做过脑区给药，但没有脑区下电极精细，所以还是需要跟你学习一下。”
    这次一对一教学是庄辰提出来的，是两人在过完年回来的路上提起来的。
    在飞机上，庄辰在琢磨宋瑾去国外这件事还有哪些准备工作要做，想到了比较重要的一点，“瑾宝，回学校后，你抽个时间出来，我教你做一个实验。”
    “嗯？什么实验？”
    “在体电极植入。这个是你去英国那个实验室必须得会的实验，与其让其他人教你，不如我教你。”庄辰把玩着宋瑾的手说。
    这会，庄辰给宋瑾演示了一遍，每一步都讲解的很详细，并且会让她看仔细。
    “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庄辰放下手术刀问。
    “道理都会了，但这个实验有难度，我估计得多练习才行。”宋瑾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说。
    “先来做两只大鼠试试。”庄辰说着起身，把实验椅让给宋瑾，拿出一副小号手套递过去。
    大鼠麻醉后，宋瑾开始操作，备皮，消毒，划开头皮，清理表面筋膜，开始用电钻钻孔，然后拧螺丝，这个需要一些技巧，她试着在颅骨表面拧了几个，还行，比较稳固。然后要挑开软脑膜，这个需要非常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