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页

作品:《民国女宗师

    江水眠万没想到就这样,雷清居然还能插嘴。而且还坚信着她就是被强取豪夺进豪门的可怜小白花,坚信江水眠弱气的不敢在卢嵇面前大声说话,被他瞪一眼就眼泪汪汪的往后缩……
    这孩子是不是报纸上那些感情故事读的太多了。
    卢嵇气笑了:“你才认识她几个月啊,且不说我们结婚都快三年了,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七岁,她爹是我朋友,我看着她一路长起来的,她几岁掉完牙,每年长多少个头,我现在都能说得出来,你又算什么东西!”
    雷清一昂脖子:“原来是旧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敢于说爱的新时代青年罢了!”
    江水眠也笑了:“您也真厉害,爱这个字,我这辈子没说出过几回,您却满口就是了。也不知道咱们并不太熟,你怎么就爱来爱去的了。”
    卢嵇刚要说“还父母之命?你知道为了结这个婚我做了多久的的孙子么!”,但听见江水眠开口似笑非笑的嘲讽了两句,他心口也气平了几分。
    雷清陡然涨红了脸:“怎么是不熟了?”
    江水眠:“我是物理系的,您是文学系,就算是基础课,我也是学德语您学英语。唯一见面的时候,不过是我每周教四次武术课,您每周来上一次武术课啊。”
    其他几个戏剧社的人也面面相觑,他们确实也都不知道雷清和江水眠有多熟。
    雷清憋了半天,指向那个演范进的女生,道:“你和清雅是朋友啊!”
    江水眠:“……我确实来看过几次清雅排练。但你不是编剧么?我们应该也没怎么聊过吧。”
    雷清:“但是我们见过面啊!”
    江水眠:“您要这么说……”
    雷清感觉卢嵇对他眼神颇为奚落,也急了:“你还在武术课之后辅导过我,难道你忘了!好几次不都是你单独教我一个的么?”
    江水眠扁嘴:“那是因为你武术课成绩最差,还来求我说不想不及格啊。”
    那个演范进的清雅贴着胡子在旁边凉凉的补充一句:“她也单独辅导过我,我怎么就没爱上……”
    江水眠道:“也没别的意思,雷清同学,喜欢不喜欢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只是你明知我们夫妻住在一起,还写信到我家里,不就是给我造成困扰了么?而且……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你让我觉得,很被冒犯。”
    卢嵇忍不住斜眼看她:这丫头怎么越大越脾气好了,要是几年前,早就两掌上去,如今还在这儿文绉绉的讲道理。
    雷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咕哝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新时代……你要是当初被迫……你其实也不用怕,雷家好歹也算在京津算些人物,你若心有此意,就不要怕他。”
    卢嵇心道:就你们那个清末之后就落魄的雷家?你也真会打肿脸充胖子。
    只是这话说出来,就更显得像是仗势欺人了,而且对方说不定更觉得是江水眠是怕他——
    卢嵇正想着要怎么说的又有气度又能让他自己知道丢人,就听见江水眠实在压不住性子,冷笑出声。
    她将披在身上的戏服脱下来,抛给清雅,抱臂冷笑道:“不知道雷同学以为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是天津一派武人,在武行里也算是有成就,我至于会被迫嫁人还害怕到不敢离婚?我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明年便要去德国,你接触的那些思想我就没接触过么?你读过的那些书,我就没读过么?你凭什么就觉得我是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那种人,凭什么就觉得我每日过的悲苦,还要靠你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人来拯救?”
    她如今倒是不动手,说话比巴掌打的还疼:“您要是那么喜欢拯救陷入婚姻泥潭的可怜少妇,就上马路上挂个牌子招标去!我若真不幸,也用不着您来如此大方的帮我,‘爱我’。更何况我过的好着呢。就且因他家世、相貌、成就皆比你强,你就自认为他一定人品不行,思想落后,读书很少。”
    江水眠想着雷清刚刚指责卢嵇的那些话,越想越气。有时候报纸上还总喜欢把卢嵇的事儿拿边角料弄出来说也就罢了,毕竟卢嵇以前为了不遭人嫉恨,总折腾自己名声,徐金昆倒台后虽然他不再是热门人物,但总有人喜欢把他拎出来轮一波。那已经让她心有不满了,这会儿有人当面说,不就是撞枪口上了么?
    江水眠穿着灯芯绒的长裙,冷笑道:“他决意为中国海事而读书的时候,是十五六年前,你还在牙牙学语呢!后来从英国转去德国读书,学一门新语言换一门专业,等他回国带兵、办厂、搞实业的时候,你怕是也就刚读高小吧。你今年也有23上下了吧,他二十三的时候早已学成归来为国家出一份力了,你又在这里拿着家里出的学费情情爱爱的,还瞧不起他,还自鸣得意起来。难不成别人都不会喜欢别人,别人的爱都不如你的值钱?还是说就你一个会分泌多巴胺!”
    雷清对江水眠的印象实在是跟这个毒舌的人天差地别……
    她总是很安静,偶尔一笑,不知道是疏离还是害羞,但总是不爱凑热闹。在武术课上打的极其漂亮,但张口说话还是娇软,指导别人的时候也很有耐性——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卢嵇被夸的脸都涨红了,伸手都想拽她衣袖,心道:别别别,别在人前这么使劲儿夸啊,回去你说,我写成大字报,贴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