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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师兄在学文艺学》 他早就决定要选择什么,保护什么,放弃什么。他早就决定切割了。
“林册,”我正在发呆,狗师兄喊住了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郑重的神色,郑重到我几乎以为那是另一个人,“我之前说过。所谓信义,只存在于还平等的关系中。关系一旦失衡,下位者必须守信义,而上位者却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要背叛这份信义。樊殊没问题,或许他父亲也永远不会做出任何过分的事……可是他的家庭总是一个定时炸弹。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如果他家人永远都是那个态度怎么办?如果他父亲使用一些盘外手段赶走你怎么办?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和樊殊的情感终结了,并且是以一种不算优雅的姿态终结,你要怎么面对剩下的一地鸡毛?”
我突然说:“所以你告诉我鹤师兄的事,其实并不是为了让樊殊知道,而真正的意图是希望樊殊的爸爸知道?你希望他相信,鹤师兄对樊殊绝对没有恶意?”
“我在说的是你的事。”
“回答我。”
“……是。”
我抹了把脸,觉得心情就和这天气一样,全是霾。
“你知道,我在和小田分手之后,我一直在想什么吗?我一直在想,爱情这种东西,太不稳定了。你,小鹤,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拿你们去赌博。这些话我必须要给你说,否则我会永远后悔的。”狗师兄很焦急地说。
听完狗师兄的话,一瞬间我忽然完全明白了樊殊。为什么他一直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在仇家到来之前,从来不告诉任何人关于自己家里的事。又或者,为什么很多时候,他会看上去那么的犹豫,那么的不舍。
不要离开我,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他说小册,不要离开我。但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却像是一个走钢丝的人,身下是万丈悬崖,而安全的尽头却并不存在。
“那你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忽然说,“狗师兄,那你这样做,就不会后悔了吗?”
“我刚刚说了啊,”狗师兄笑了,“我后悔 。”
“我说的不是关于我的事,”我也笑了,“我说的是关于你放弃你与樊殊的友谊这件事。”
“……”
“你也很犹豫吧,否则你不会拖到现在才说这些话。你早就推断出来了吧?关于樊殊的家世,”我将胳膊放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懒塌塌地耷拉着。在想通之后,我的心情变得居然有些轻松,“现在想来,你应该是在机场的时候就全部想通了,因为你刚刚说的那四个信息点,没有一个是需要樊殊父亲正主出场才能知道的。但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我不知道他父亲真人居然是这样的……可怕。实话实说,我害怕了。”狗师兄承认了,“我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我感觉很危险,很……无法理解。”
“你也觉得可怕吗?我也觉得很可怕,”我笑了笑,“他当时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觉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那又怎么样?”
“……”
“他可能翻脸如翻书;樊殊可能和我分手;如果有一天结婚了,我的婆家可能会鸡飞狗跳,我可能会非常不快乐,甚至被迫进入另外一种我一辈子都没法适应的生活……所以呢?”
“难道我要因为这些可能的风险,就早早放弃这么好的樊殊吗?”
“但是这已经不是可能的风险了,而是已经可以预见的未来了,”狗师兄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我还是他自己,语速越来越快,“所以我觉得……”
“但是感情不是良禽择木而栖呀。”我说,“可以预见的未来又怎么样?命运只是草稿,怎么涂改还得另说,就算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那也只是可能事件。但是错过了樊殊,我再也遇不到第二个樊殊了。这是百分之百的事情,是必然事件。一个是可能事件,一个是必然事件,要怎么选择,我根本就不需要想——那肯定是樊殊啊!就好像,如果现在让你穿越回到一年前,你难道就会提前和田梦分手,以便止损了吗?”
狗师兄低下头,看着地面:“……不会。”他的声音很低,“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嘛!”我站起来,拍了拍刚刚和地面接触的那块衣服,“而且我得跟你说道说道,狗师兄你要是就这么和樊老师划清了界限,他该多可怜啊!你忍心让别人成为孤家寡人啊。”我故意激他。
狗师兄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他一遇到自己无法掌控的突发情况,第一反应总是缩回去。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不过只要戳他一下,他还是能清醒过来,反应清楚的。关心则乱嘛。
我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幻想中的答案却并没有出现。狗师兄避开了我的视线,并不接我的话:“我先走了。”
“狗师兄!”
“你有赌的理由和资本,”狗师兄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我和小鹤没有。”
……
我无力地坐回到地上,将头埋在膝盖和胳膊之间。刚才才拍干净的衣服,又白拍了。
我以为狗师兄跟我过来说件事是商量,没想到是通知。
站在他的角度,我完全可以理解;甚至说以狗师兄的情商,他能完全做到不把这些疏离表现出来——可是很多东西心态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