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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师兄在学文艺学》 毕业论文题目一般有三种:
一种是划水式。大多数题目都属于这一类,可谓是写了也白写, 白写也是写,反正要毕业,随便白写点。你一看题目,就知道这篇文章可以不用浪费带宽下载了。
一种是点睛式。这种题目的论文内容本身可能不是很深,但题目实在是太亮、太新了,角度找得太好了,只需要随便挖挖就能出石油。一挖一个坑,一掴一掌血。一般来说,硕士论文篇幅短(对于文科论文来说,几万字属于相当短小的篇幅),硕士生能力又还不够抗“硬活”,老师们都会建议硕士生去写这种题目。不过这种题目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出来的,能够想出来的,基本就在硕士阶段领先了百分之九十的同行了——而且这种题目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事半功倍”,后续根本就不需要花太多心力,省心省时还讨好。
最后一种是硬刚式,比如“王国维诗学研究”,“鲁迅研究”。这种题目本身不够新,做的人也已经太多;题目又比较大,一不留神,很容易就陷入砸手里了。但这种能够做出花来的,其前途基本可以说是不可限量,在学术界的影响力也会远超过第二种。以鲁迅研究为例,该类研究的传统走向一贯是朝高大全走,并且所有人都觉得鲁迅研究已经够多了,完全不可能有任何新意了。但是1988年,汪晖发表的博士论文《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立刻就引起了轰动,大家才知道,原来还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鲁迅,而汪晖也由此一战成名,从此声名鹊起。
我正在和鹿子分析着呢,就听到我前面的陆云枫一声冷哼:“呵,哗众取宠。”
鹿子不高兴了,直接踹了前面凳子一脚,差点没把陆云枫踹下去。陆云枫好容易稳住,回过头他压低声音低吼:“你干什么!”
鹿子笑意盈然:“帮你哗众取宠啊。”
“你!”
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陆云枫又是最看重老师面前面子的,自然不能当即骂回来,只能恨恨地剜了鹿子一眼,权当是回敬了。
我在底下给鹿子竖个大拇指,鹿子用前排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自己学校的师兄自己护。合理探讨可以,杠精小心我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鹿子的话起了作用,陆云枫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没说话,只是恨恨地瞪着台上,也不抄笔记,手上死捏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厢,狗师兄已经答辩快完毕了。他是个懒人,开题报告写得相当之短,也没做PPT,全靠现场胡诌。不过他口才一向鬼神难测,因此现场效果反倒非常之好,好多学生和老师都听得入迷了。要知道,不是所有学者都能把知识点讲得深入浅出的,甚至于,能抑扬顿挫地念稿子,都算是这一领域的口才佼佼者。像狗师兄一样,把答辩答得像说书,仅此一份。
唯一有些微词的是老高。他还是觉得这个题目太狂野了,而且从实际的角度,也不适合后续的成果发表。如果从福柯角度来切,确实也不够新。
真正的答辩现场,基本不可能全是表扬——全场怼才是常见的情况。尤其是开题,这关系到你后续写作,如果这个时候和稀泥,到时候学生写不出来论文毕不了业才是害人,所以老师们都挺严格的。狗师兄能做到只有老高等几个人批评,已经相当不错了。
所以他的回应也是相当淡定,其态度简要归纳就一句话:全盘接受,死不修改。
他的导师老季是个人来疯,题目越狂他越来劲,所以老季对老高的顾虑完全不以为意。在老季的压制之下,老高节节败退,最后表示自己不管了,爱写啥写啥。
狗师兄轮结束。
而狗师兄之后的几个师兄师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纷纷被喷得怀疑人生。如某师兄在说完自己的题目之后,因为题目本身属于德国文论范畴,但外文材料严重不足。为了挽尊,便说自己正在学习德语,希望可以在这个过程中锻炼自己的语言能力。而德国专家老于一推眼镜,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老于:¥#%#¥%#¥
师兄:啊?
老于:这你都听不懂,你还想在写论文的过程中锻炼自己语言能力?我说的是“你中午吃了吗?”!
师兄:……
又如另一位师姐,独辟蹊径,挑了西方一位极其小众的理论家做切入口,本打算剑走偏锋,结果博览群书却少言寡语,每次开会都坐在最后一排玩手机的吕哥居然抬起了头:
吕哥:我看过。
吕哥:你是要研究他的读书理论吧?
师姐:是,是的。
吕哥:可是我觉得,研究也挺花时间的。你在决定研究一个人的理论之前,首先要确定的是,这个人的理论配不配你研究。
吕哥:恕我直言。(推眼镜)这个人的理论挺差的。(再推眼镜)而且今年有一本新书,我看基本已经完全驳倒了他。你要我借你看吗?上个月刚到手。
师姐:……谢谢老师QAQ
场面一度非常惨烈。要不是外校老师一般都会挽尊,又碍于这么多人面前要面子,我觉得有几个师兄师姐都快当场哭出来了。
又过了一个人之后,便轮到鹤师兄了。
欧阳老师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而陆云枫……陆云枫好奇怪啊,我心想,他跟鹤师兄不是对家吗,之前别人都到BN大读书了,还锲而不舍地继续做小心眼,怎么这会儿一直在看笔电,一副对狗师兄完全不关心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