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枝伪装出来的冷静瞬间褪去,她紧皱眉头,没想到洛霞笙居然用了这么破釜沉舟的一招。
    不知道湖底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反手握住匕首,纵身跳入湖中,没多久,果然感觉有人靠近过来,紧紧拉住她的双腿把她往下扯去。
    晏枝脸色一变,手中匕首挥舞,在水下扫过那人手臂,他吃痛地后撤一步,血花顿时弥漫开,但这一步让他顿时扯开了晏枝的衣服,让她几乎赤.裸地潜游水中。
    晏枝屏住呼吸,那人不知死活地又缠了上来,被晏枝一脚踢开,呼吸憋到极限,晏枝想潜上去,却被什么扯了回去,她低头一看,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绳结,将她死死束缚住,晏枝低头潜下去想割断绳子,奈何体力和呼吸都到了极限。
    真是充足的准备啊,洛霞笙说什么想虐待她至死都是幌子,这才是成功的反派,不留遗患。
    她头晕眼花地找着绳索的位置,水中难以使力,几次划空让她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
    她带来的侍卫呢?明明让他们提防着洛霞笙会动手脚……这次过来套取信息的代价太大了,但也值得,前提是能够活下去。看洛霞笙的样子,她还不确定自己才是那个扰乱了剧情线的人,她一定会去找穆亭渊的麻烦。
    她有了先知,穆亭渊想对付她一定很难。
    她还得把这些消息带给穆亭渊,若是死在这里,亭渊一定很难过吧?
    就在这时,脚下忽然一轻,套住她脚踝的绳索被割断,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上了湖面。
    晏枝放开呼吸,用力大口喘气,她抹了一把脸,惊喜地喊道:“亭渊,你——”
    “我不是穆亭渊。”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晏枝看到洛无戈时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生死弥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穆亭渊,竟然错把洛无戈认成了穆亭渊。
    无论再怎么不喜洛无戈,也是他救了自己,晏枝诚恳道:“抱歉,多谢洛将军救我一命。”
    “无妨。”洛无戈线条冷硬,似乎并不是真的“无妨”,他一路拖抱着晏枝,直到岸边。
    晏枝爬上岸,正要说什么,却见洛无戈的目光落在她胸口处,她低头一看,方才水中纠缠,她的衣服都被扯坏了,再加上湿透,身体几乎毫无遮掩。她正要发作,却见洛无戈脱下外套披在晏枝身上,把晏枝牢牢地包住。
    他脸色沉着,冰冷的目光横扫周围指指点点的人,那些人吓得立马闭嘴,缩着脖子四下散去。
    洛无戈低头看晏枝,她长发凌乱贴在脸颊上,被冰冷的湖水泡着一张俏丽的脸庞苍白,嘴唇冷得再打颤。洛无戈情不自禁地收紧怀抱。
    晏枝立马推开他的胸口,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洛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晏枝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洛无戈沉默片刻,总不能说自己担心洛霞笙要害他才在旁边暗中保护,他想了想,随便答道:“路过。”
    晏枝:“……将军好雅兴。”
    虽然这么巧合地被洛无戈救下,但晏枝知道洛无戈应该是不知道洛霞笙的计划的,她没再多说什么,好在此刻,莲心等人齐齐赶了过来,将晏枝保护起来。
    守护她的侍卫满身狼狈,跪在晏枝面前:“小姐恕罪,我等被拦截了。”
    “没事,怪不了你们。”晏枝今日也算是试探了洛霞笙的实力,她如果真的知道了书里的世界,这八年的消失匿迹足以让她掌握许多天材地宝和能人异士,主角的光环可不是他们这些配角能轻易打破的。
    她有预感,未来一段时间将是一段血雨腥风。
    第98章 ===
    这次游湖落水一事, 洛霞笙的情况“看起来”比晏枝还要严重,被从河中捞起来后就昏迷不醒,而晏枝当天就能活蹦乱跳, 好似是晏枝在船上动了手脚, 想要戕害她洛霞笙似的。
    更让晏枝气恼的是, 洛无戈救她一事在北被传得不成样子, 说她那日几乎浑身赤.裸, 身子全被洛无戈看光了。
    在晏枝的时代, 穿着比基尼过街穿巷都不算什么稀罕事,别说只是露些大腿手臂, 可北都民风再开放,还是注重女子的贞洁。
    依然腐朽。
    这几日,但凡出去游玩,街头茶馆说的故事不是她如何嫉妒洛霞笙, 设计谋害,就是说她和洛无戈干柴烈火,最夸张的说他们孩子都有了,穆府那穆念其实就是他们的孩子。
    一旦有人开始扯话头,祖坟里的破事都有人刨, 往昔桩桩件件全都被一股脑地挑出来, 摊开摆在太阳底下任人评说。
    借着治水一事积攒起来的好名声瞬间又被这些流言蜚语捅破。人类本性实在是让人憎恨, 做过的好事几乎转头就忘,犯过的错做过的恶倒腾成了陈芝麻烂谷子还有人能张口就来。
    晏枝从来不是在意名声的人,但她在意锦绣里的声望, 有人兴风作浪,拿她的名声望锦绣里的生意上套,一些在乎名声的名门小姐便不敢再穿着锦绣里的衣服——哪怕这些衣服多得她们喜爱, 依然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没有不会有太明显的实质性影响。
    这点便算了,最让晏枝心烦的是颠来倒去的名声风浪几乎将晏靖安拍死在了沙滩上,拍成一尾挣扎求生的鱼,开始不停地扇动尾鳍,折腾得晏枝烦不胜烦。
    说来说去,还是要晏枝,早日嫁人。
    这个男人,对她再如何宠爱,再如何愿意分享朝中旧事,也依然是个男权至上的人。在他心底,穆府什么都不缺,他只希望晏枝能寻个人嫁了,退居家宅,不再受这些流言蜚语的攻击,其他的,都由他来扛。
    晏靖安最近的身子也不大利索,在战场上累积的伤痕在他年迈的时候都齐齐反噬一般作用在他衰朽的身体上。秋日一来,他便生了一场风寒,至今常有咳嗽。
    晏枝为了避免和他争吵,减少两人碰面的次数。就像现在,她挑着晏靖安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间,奔出府往锦绣里行去。
    “枝儿。”
    背后传来晏靖安的声音,晏枝啧了一声,居然被逮到了,她头也不回地说:“父亲,锦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站住。”
    晏靖安的声音听着不是那么好糊弄,晏枝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晏靖安说:“爹爹,锦绣里真有事。”
    “先放放,”晏靖安神色认真地看她,“随我去书房。”
    “爹爹……”
    晏靖安狠厉地瞪她一眼,晏枝叹了口气,心想这事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总得把晏靖安这关过了,于是给三才交代几句,便跟上晏靖安。
    她走进书房,房门一关,闭塞空间下,冷硬的气氛格外明显。
    晏靖安忽然将一个折子丢给晏枝。折子砸进怀里,晏枝匆匆捧住,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昨日下午你不在,洛无戈上门来求亲。”
    “什么?”晏枝一怔,打开折子一看,果然是张礼单,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上面一条条聘礼,不由问道,“如果成亲了再休离,这礼单上的东西能不退吗?”
    晏靖安真怒了:“说什么胡话!”
    晏枝忙道:“女儿说笑的,爹爹别气。他怎么突然上门提亲了?”
    ?
    “最近北都传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说你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女儿冤枉,爹爹清楚始末,知道那是特殊情况,怎可一概而论?”
    “是特殊情况,可没人会在意!他们只知道你与洛无戈做了亲密之事!有些事我瞒着你没说,春日宴后,有几家公子都欲求娶你,爹爹想着替你撮合穆亭渊,所以压着他们没给准信,现在这些人家都上门来说不欲求娶你了,你一个女儿家,不在乎名节,你还想在乎什么?!”
    “反正也不准备嫁给他们,没差别,等等——”晏枝反应过来,“爹爹你要撮合我跟谁?”
    “穆亭渊,”晏靖安的手指焦躁地在椅子扶手上不断敲击,道,“但我猜不透这孩子的想法,我曾在下朝时旁敲侧击地问过。”
    晏枝:“……”您老人家居然去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吗?
    晏靖安又道:“没瞧出一点端倪,他竟是对你没有想法?”
    晏枝:“……他拒绝你了?”
    “倒也没明着说……只说了一句人生大事,听父母媒妁之言,他哪里还有什么父母!?啧,这小子心思太深,若是日后出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半分都瞧不出来,这样不行。”
    听着晏靖安卖女儿似的行为,晏枝有些心情复杂,但又想到穆亭渊那话里的深意,心里又有几分难受,她冷静了下,问道:“荣安王准许洛无戈来向我求亲?”
    “准了。”晏靖安面无表情地说。
    晏枝叹道:“真是稀奇。”
    “哼,”他忽然愤怒地猛拍了下桌子,沉声道,“那老奸巨猾的贼子以为他准许了我就会把你嫁给他干儿子?!你大哥的死,晏家全家上下都记在心里,当初你爱慕洛无戈时爹爹不允许,现在你对他无心,更是全无可能!”
    “爹爹英明。”晏枝由衷赞美。
    晏靖安气不过,又瞪她一眼:“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穆亭渊不可,洛无戈不可,整个北都我定要给你找一个衬得上你的!”
    就在这时,侍从来报:“将军,少爷回来了。”
    “嫂子也来了?”晏枝高兴地问。
    侍从摇了摇头:“少夫人没随行。”
    “我也许久没见过哥哥了。”晏枝说话时,晏殊同刚好走到门口,他一身白衣,郎朗如月,笑道:“枝儿,可是惦记哥哥了?”
    “惦记,哥哥上回教我的骑射技巧我还没掌握,正等着哥哥给我指点一二呢!”
    “说来正巧,”晏殊同道,“我今日带了一位同僚,他是夏碧夏将军的嫡生长子,最擅骑射,论功夫不输给常奕,让他给你指点指点。”
    晏殊同让开位置,自他身后走出来一个模样俊郎,五官英挺的青年。他生得一副好样貌,身段又有明显的武将特征,颀长高挑,一身蓝白色劲装更是显得挺拔有力,但最让人叫绝的是他右眼下的一颗红色小痔,一点桃花映衬着整个面容都明艳起来。
    他是世家大族出身,身上有不俗的气度和涵养,对晏枝抱拳行礼,道:“在下夏摇光,见过晏姑娘。”
    晏枝颇为赏识这人的气度和风韵,礼貌地回礼道:“晏枝见过夏将军。”
    几人寒暄过后,晏殊同便带着晏枝与夏摇光前去教武场习练骑射。
    夏摇光骑在骏马上,两条长腿夹在马腹两侧,引动骏马向前时,劲腰有力摇曳,身段勾勒出了近乎完美的弧度。
    晏枝在一旁看着,心想,不愧是武将,身材就是结实漂亮,但穆亭渊虽然是文官,身段也很强健,不知怎的,晏枝想起来那天晚上在撰书院,穆亭渊将她压在矮桌上的画面,他眼里有千言万语,让她头晕目眩,心跳如擂鼓,脑海一片空白,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情绪是否是爱?她读不懂,她总觉得,她与穆亭渊之间的感情已经不能单纯地用一种情感去描绘。
    他爱自己吗?肯定是爱的,但那是有关什么的爱?她无法肯定。
    父亲是怎么试探他的……他又是怎么回的?原话是什么?
    那她呢?她……爱穆亭渊吗?
    “晏姑娘?”夏摇光唤回晏枝,他见晏枝走神了,体贴道,“可是累了,歇一歇吧?”
    晏枝愧疚道:“抱歉,我走神了,方才你说的那些能麻烦再说一遍吗?”
    “好。”夏摇光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经年累月积攒的骑射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晏枝。
    等暮色黄昏,晏枝才发现,这一下午竟是两人在独处,身边马儿有些疲惫地垂着脑袋,夏摇光正在抚摸它光滑流畅的脊背,侧脸温柔俊俏。
    晏枝这才发现,他的气质很独特,既有文臣的儒雅,又有武将的飒然,就像是晏殊同一般,但与晏殊同相比,他身上的武将气息更重。
    ……挑了个她会喜欢的类型啊。
    “晏姑娘,”夏摇光回头看向晏枝,俊雅的五官在日暮下被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眼角的泪痣带着迷惑人心的气质,“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他微微敛眸,带着几分赧意,问道,“不知可还有机会,同晏姑娘一同练习骑射技艺?”
    晏枝被他的好皮相晃了神,差点直接答应,她想了下,回道:“我之荣幸。”
    之后一段时间,夏摇光常来拜访,晏枝无事便与他出游,两人关系日笃。夏摇光实在是个近乎完美的男人,晏枝不得不承认晏靖安严格贴合她的喜好,给她找了个好男人。
    只是……她总感觉跟夏摇光之间,除了常常被他男色魅惑住以外,少有心动的感觉,哪怕是男色,看久了也有些索然无味。
    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迷茫又让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