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越说情绪越低沉。
    城市碧不得农村，没钱没工作，还能靠土地自给自足。一家三口，吃穿用度都是钱，叶可年纪还小，总不能让孩子辍学跟着他们夫妻奔到广东那边去。
    “而且听说，广东乱着呢，有的厂招人进去就不准出来……”
    “要不，我去矿上。”叶建国抹把脸，“组长那边已经不搭理我了，这下岗的事恐怕是板上钉钉，我听矿上在招人，给的钱也高。”
    孙萍有些犹豫。
    但到底没有反对。
    万不得已，也只能去矿上寻出路，总不能饿死。
    叶可听得心惊。
    她虽然对这个年代的情况了解不多，可是也听过矿洞爆炸的新闻。以前觉得很远的惨状，忽然摆到自己面前，没有真实感不说，她还觉得很荒谬。
    小姑娘有点懵。
    门开了。
    夫妻两看孩子痴愣愣站在门口，表情一滞，“怎么还没睡，可可，明天不上学吗？”
    叶可张张嘴，“我想尿尿。”
    “去吧。”孙萍站起来，推下丈夫。叶建国摸下她的头，先回房间。孙萍看她摸进卫生间，蹲在坑里裤子都不知道解，歪着脑袋一脸凝重。
    担心女儿多想，便道：“有爸妈在呢，你好好上学。”
    她干脆不上了，贱兮兮出来。
    给妈妈捏肩膀，捶几下，“我们不要让爸爸去矿洞，听说很危险的。”
    孙萍笑笑，“乖宝，快去睡吧。”
    叶可还想说，看母亲的表情又觉得说也没意思。
    事情就是这样。
    都是现实对着人一顿乱揍，大部分人是无法反抗的，连被谁蒙头痛打的，都不知道。她生活的时代有群倒霉的股市难民，现在有群无头苍蝇般的下岗工人。
    真难啊。
    小姑娘回到房间，想着想着又开心起来。
    她想，至少现在房价不高啊，正是经济迎头发展的时代。运气好的话可以赶上股市暴涨，房价暴涨，墓地暴涨！只要逃在顶点，她就是人生赢家。
    韭菜里面的韭菜黄！
    当然她也没高兴多久。
    小姑娘悄咪咪去翻父母小铁盒，发现存折里的钱约等于无。后来问了才知道，之前厂里分房子，叶建国和孙萍的积蓄基本都花出去，又没有别的进账。
    家里除了房子，真的一无所有。
    虽然听起来像炫富，可是等老破小升值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现在他们就只能抱着房子饿死……一想到饿死，叶可就想哭。
    怎么死都可以，饿死是不行的！
    不行的！
    可是她只是个宝宝，除了抱大腿又没有别的本事。
    叶可低沉了几天，看许掣的目光越发奇怪，常常把大哥盯得毛骨悚然。他实在受不了，趁周五放课，拉她到河埂，塞了巧克力到小弟嘴中，问她想干嘛。
    小姑娘张张嘴，委屈低下头，“没什么的……”
    这张饭票又高又壮。
    这个男人家里有粮。
    她脑子里出现很多奇葩剧目，从白毛女嫁黄世仁，到周扒皮半夜学吉叫，再到地主老爷始乱终弃娇弱小长工。她从一开始的暗中观察，到后面直接把自己的悲惨结局脑补出来。
    整个人丧成葛优。
    头都要秃了。
    许掣眉间冷的。
    把她嘴里的巧克力掏出来扔河里，推了女孩脑门，“是不是想反悔，叶可，没这么简单的事，你既然答应和我好，就乖乖的。”
    他站直身休，“别等我收拾你。”
    小姑娘鼻子动动，回着嘴里的巧克力味，揪他衣服，“大哥呀，宝宝以后会不会饿死？”她拉他蹲下，一屁股坐男生腿上，蹭她最喜欢的大哥腱子內，“我爸妈要下岗，宝宝以后可能就要去矿山了。”
    “你说我到时候黑球球的，你还认不认得我？”
    许掣慢慢揉她到怀里。
    差点把叶可憋死。
    “笨，有我在你怎么可能饿死。”
    他说这话声音有点不对。
    仿佛有什么郁在心头，难以抒发。
    叶可摸摸他突起的喉结，波一口，又舔舔，“我好舍不得你哦。”
    她很喜欢被他弄的滋味。
    更念他安全温暖的怀抱，就仿佛一个婧钢铸造的方舟，予她救赎和信仰，还随便她皮。
    虽说少年的情谊当不得真，可她就是很钟意他。
    有病似的。
    许掣将女孩儿额间的刘海扒开，重重吻上去，许诺似的，“我说过的，一定做到。你说过的，也要记住……叶可，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