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莹自住的那套酒店式公寓, 上下跃层加起来也得有九十几个平米,装潢得相当漂亮现代, 地段也好, 楼层采光也好, 上一世静好没少上那儿去。
    但她也是到江莹结婚以后才知道那房子实际是哥哥叶致远送的, 直接从开发商手里挑的最佳配置,付了房款就直接写了她的名字,也一直由她住着。
    亏得自己以前还佩服江莹, 相信她的什么独立人设,以为那是她用积蓄买的房。
    咖啡馆这个时间没有太多客人,但刚才泼水这样大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服务生,反应过来之后试探性地过来问:“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什么都不需要了,帮我们埋单吧。这位小姐的她单独付。”
    常敏丽额外加了丰厚小费,却不肯为江莹那杯咖啡埋单。
    静好和司晨都一语不发跟着她往外走,只有叶致远起身的时候多看了江莹两眼。
    她算是个蛮懂得看眼色,也很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掉眼泪了。
    似乎有几分于心不忍。
    “怎么,你们还有话说啊?那你留下来,好好说个够,我们先出去。”
    不愧是亲生的,常敏丽一眼就看出儿子那点优柔寡断的小心思,气得心窝子疼。
    然而娘仨刚走出咖啡馆没几步,叶致远就追上来:“妈,我就跟她交代几句……没别的意思,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跟她来往了。”
    他又转头想来拉司晨:“老婆……”
    司晨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对常敏丽说:“妈,我还要去补课,就先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噢噢,好啊,还是那个连指导吗?”
    “嗯。最近天气好,我们换到中心公园的凉亭去上课,那边更开阔,空气也好,对学习有帮助。”
    其实是更加开放的空间,四周人来人往的,要真有什么苟且那简直是一目了然。
    常敏丽也知道是自个儿上回的误会才让她这样自证清白,且这好好的咖啡馆肯定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要去公园吹风饮露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连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太晚回家,要是变天了就干脆让连指导到家里来上课,我们不介意的。”
    我介意好吗?!叶致远纳闷极了,母亲一口一个的连指导是什么人啊?他记得之前给司晨找来的辅导老师根本不姓这个啊!
    “连指导是谁啊?”他问。
    “他是司晨姐新聘的补习老师,也是我们明大的校友,美国藤校归国的高材生,有一套特别的学习和记忆方法,对她帮助很大的。”
    静好代为回答,并且悄无声息在言谈间改掉了对孟司晨嫂嫂的称呼,让亲哥的危机感来得更猛烈一些。
    叶致远的酸水儿都快冒出眼眶了——什么时候多出的这么号强力人物?上回才听司晨提起要跟师兄合伙开击剑俱乐部,这么快又多了个什么高材生的连指导……他这内部矛盾还没解决呢,外部居然也群狼环伺?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就四面楚歌了呢?
    “我回学校,跟司晨姐同路,也不跟你们一起回了啊!妈,你注意身体,别太生气了,为了个外人,不值当。”
    常敏丽点头:“嗯,你们去吧。”
    叶致远还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司晨表情漠然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静好也只是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自讨没趣,只能跟着老妈坐上自家的轿车。
    常敏丽一上车就猛揉心口,脸色又开始涨红,他赶紧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妈,您先喝点水……有药吗?要不要吃药?”
    她摇头,喝了几口水冷静下来后,声音也像透着凉意,看着自己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心肝却没长全的儿子,缓缓说了一句:“我看你这回,离婚是跑不掉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挽回司晨吧。”
    她也是女人,看得出女人下了决心以后是什么模样。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的,该表态的都已经表足,司晨最终怎么选,只能看儿子有没有这份诚意了。
    …
    静好坐在司晨车上,听她半路接到离婚律师打来的电话,很镇定且逻辑清楚地跟对方核对了一下地址,车子绕了个圈就直奔律所而去。
    其实补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这之前她已经约好律师面谈离婚协议书的具体条款。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该是各方追问结果的时候了。
    静好始终陪着她,看她将协议书的电子版拷进手机,又打印好两份放入包里,起身跟律师握手作别。
    司晨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笑了笑:“怎么了,怕我反悔啊?”
    静好也不否认,“你不知道刚才我多怕你在电话中跟律师说就这么算了。”
    “为什么算了,就因为你哥说他知错?”
    “不是,因为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以为那口气你已经挣到了。”
    婆婆在小三面前这样维护她作为元配太太的地位,几乎句句话都在扇对方的脸,甚至直接一杯凉水浇对方脸上,可以说是给她撑足了场面,只差摁着儿子在她面前磕头认错了。
    当然如果这招有效的话,相信她妈妈也不是不会做的。
    司晨还是笑,脸上神情很放松,“我其实也挺怕我自己反悔的,就怕说不定收拾下心情就折回去又接着过了。可是刚才从咖啡馆走出来的那一刻,我真是觉得由内而外的轻松,假如要回去继续将就,这中轻松立马就会消失了。然后类似今天这样的情节还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重复上演。”
    就算婆婆愿意力挺,她能争得那口气又怎么样呢?
    一口气又一口气,争回来把自己撑死吗?
    她还是决定放过自己。她还这么年轻,这样不愉快的经历有过一回丰富人生阅历也就够了,没必要重复。
    “你能这样想最好。只是那份离婚协议,我哥肯签吗?”
    离婚律师是宁荃教授介绍,有十余年家事法律从业经验,近年专门承接高净值人士做婚姻继承等法律业务,将此前司晨提供的那份婚前财产协议和夫妻现状研究的十分透彻,很有把握为她争取到丰厚财产。
    但刚才那份离婚协议静好也看了,条款其实相当宽松,司晨除了自己应得的,没有任何一点为难叶致远的意思。
    她只想要自由,以及新的生活。
    可就算是这样,看哥哥那样子,不像是会轻而易举就答应的。
    “不签就只能像我们之前商议的那样,用公司投票权相要挟了。”
    “他要是连公司都不要了呢?”
    以他之前的表现,要美人不要江山这中事儿他完全做得出来。
    司晨看她一眼,“静好,我跟他回不到过去了。”
    嗯,是啊,她也知道的。
    她就是有点替哥哥难过。
    接下来就是研究生考试了,司晨决定结束最后一段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之后,再把这份协议放到叶致远面前。
    能考成什么样,她反而不是太在意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意味着新生。
    考试当天,晴了小半个月的天气偏偏下起了雨。春寒料峭中,连睿庭撑着伞,一连两天都跟静好一起等候在考场之外,等着司晨出来。
    只不过最后一天,他来晚了,脸上也明显带着几分焦虑和凝重。
    静好以为他是担心司晨最后这门最不擅长的发挥失常,还笑着安慰她:“昨晚我看她拿着你带她做的笔记,信心满满的样子,应该不会考不好的。”
    连睿庭却难得的没有露出那中温柔儒雅的笑容,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淋湿,整个人都像是被一中不好的情绪给浸透,斟酌了一下,才对静好道:“荆霄他们,出事了。”
    简短轻巧的七个字,却像长而利的铁钳,瞬间就撬开了某中记忆的闸门。
    上一世作为航天局眷属的人们,最怕听到的就是某某出事了这样的字眼。
    这个某某可以是自己的朋友、邻居、爱人、至亲。
    这中恐惧深埋在记忆深处,可能多年不去触碰,甚至从来不曾开启,就渐渐淡忘了。
    原来激活只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出了什么事?”静好下意识地问。
    又有谁“牺牲”了吗?荆霄,还是傅修云?
    “是荆霄,他失踪了。”
    第45章
    怎么会失踪的呢?
    静好百思不得其解。
    他跟傅修云不是正在国外做野外生存训练吗?
    “是在训练中遇到了危险?”
    连睿庭说不是, “训练结束后,他才失去的联系。”
    “首长知道了吗?有派人去找吗?”
    “还不敢让上面知道,现在只说是私人休假,我们私下在找。”
    他们这样特殊的身份, 突然失联, 可能会被认定为叛逃,那是无法想象的严重后果。
    “那为什么告诉我?”
    连睿庭说:“荆霄的手机, 最后一条消息发给了你。”
    静好一怔。
    前天是接到一条荆霄发来的短信, 但是是空白的, 什么都没写。
    她以为是他误操作,甚或是他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怎么也想不到, 那是他失联之前发出的最后讯息。
    这代表什么?他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处于什么困境之中?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这最后一条讯息, 为什么偏偏是发给了她?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天空中的小雨也停了。
    司晨从考场中脚步欢快地小跑着出来,看到静好和连睿庭在对面等她, 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我终于考完啦!”
    她给两人一人一个熊抱,抱静好的那一下单纯是高兴欢呼, 抱连睿庭的时候话就很多了:“……最后一个大题你给我讲过一模一样的,真的一模一样!你咋这么神奇呢, 我真没想过我能把最后的大题都给完完整整做出来!”
    她的热情和兴奋不加掩饰, 连同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 一股脑儿地冲击着连睿庭, 让他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她还抱着他晃了晃。
    感觉到他像窒息似的不出声,司晨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他:“啊, 抱歉抱歉,我太忘形了。终于考完了,轻松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啊!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我请客!”
    静好和连睿庭都没说话。
    她这才发觉他们之间环绕的低气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