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川从东头找到西头，哪一间都没错过，许是跑得时间太长，额头上溢出汗珠，连带着发丝也被打湿。
    片刻后，他站在了居中一间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击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物理老师的声音。
    傅云川推门进去，一抬眸便看到站在办公桌前的身影。
    挺拔修长，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你这样啊，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我，我会告诉你的，这次题型有些难……”物理老师看着后方出现的人影，停了一下，偏头问：“傅同学你有事吗？”
    物理老师问话的时候，前方身影动也没动，一直笔挺的站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关心进来的是谁？
    有什么目的。
    傅云川走过来，站定在几步外，指着苏漠然说：“老师，打扰一下，我有话要给他说。”
    物理老师一脸懵地问：“你这么急着过来，是有事情要和苏同学讲？”
    傅云川点点头。
    物理老师：“那这样吧，你先等下，我们马上说完。”
    傅云川盯着苏漠然的背影瞧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他没走远，而是倚着墙静静等着。
    十三中最后一节课通常是自习课，老师们也只有这节课可以放松一下。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人的时候，不停地有老师走过来走过去，一个个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眼神里含着探究。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宛若把自己变成了雕塑。
    雕塑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觉得有些累了，换了换了另一个姿势。
    他手抄进口袋里，微微垂下头，额前沁着汗水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也垂下来，稍长的那些，隐隐遮挡住他的眸。
    眼皮半敛，连带着藏起了那抹深邃的光。
    今天天气阴沉，才五点已经有些微暗，走廊里的灯还没开，他整个人置身在黑影中。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傅云川感受到他独有的气息，拦住他的路，说：“我们谈谈。”
    苏漠然今天来学校时带着一顶帽子，黑色帽檐遮挡住半张脸，光影绰绰中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能从紧抿着的嘴唇上感受到他不太好的心情。
    他什么也没说，越过傅云川向前走去。
    傅云川跟上，又说了一次：“咱们谈谈。”
    苏漠然脚步依旧没停。
    傅云川抬眸看了眼上方，楼梯上端连着楼顶，二话不说，他拉上苏漠然手腕，朝楼顶走去。
    这个楼梯设计的有些隐蔽，远处走动的老师谁也没发现他们去了上面。
    苏漠然任由他扯着胳膊上了楼顶。
    别看是初冬，但天气已然很冷，前几日刚下过雨，温度也降了不少，站在楼顶，刹那间便能感觉到什么叫“风似剪刀”。
    毫不夸张的讲，风打在脸上宛若割肉一般疼，可即便是这样的感觉，两个人依旧没动。
    你看着我，我盯着你。
    傅云川有几日没见苏漠然了，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执着，那些对自己的警告，在这一瞬间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去他的道德。
    去他的伦理。
    去他的任务。
    去他的不可以。
    他告诉自己他没有错，他只是恰好喜欢上他而已。
    而他刚好是个男生……
    傅云川上前走一步，颤着音说：“苏漠然，我——”
    苏漠然头顶的帽子被风吹走，他手抄在口袋里一点要捡的意思也没有，不知是生气还是怎么地，话也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凝视着。
    傅云川在他这种阴戾眼神的注视下，腿也跟着抖了抖，其实，相处这些日子来，他还真没见到他发狠的样子。
    现如今，冷不丁看到那抹让他心颤的神情，总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他想说，苏漠然你别这么看我。
    苏漠然，我不是故意的。
    苏漠然，我也不想的。
    苏漠然，我们能回到以前吗？
    然哥……
    我错了。
    以后不会了。
    不会在把你往外推。
    不管你喜欢谁？
    我肯定会一直喜欢你。
    傅云川见他不说话，又走近一步，“然哥。”
    苏漠然注视着他，好半晌说：“你是来送我离校的？”
    傅云川摇头，“不是的。”
    苏漠然缓缓走近他，一步步逼退，“不是？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傅云川继续后退：“我想跟你谈谈。”
    苏漠然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谈？谈什么？谈你如何不守承诺？”
    又是一个逼近的步伐。
    傅云川只顾着退也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形，腿突然被半高的墙体挡住，上半身惯性后倾，他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靠，这是房檐了。
    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时，手腕被一股力量扯住，他后倾的身子也停在那。
    苏漠然扯着他的胳膊，没把人拉回来，反而是贴上去，近在咫尺地说：“那就谈谈吧。”
    傅云川颤着眼睫，左右看了看，“这样谈？”
    苏漠然点点头，“这样谈挺好的。”
    他说话时嘴附在他耳畔，温润的气息吹拂到他脸上，冷热交替间，傅云川脸上升出一层细密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