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人员来到,拉着他上了船。
    裹着锡纸毯,助理手机递到他耳边。
    在咸涩的海风下,高晋言艰难听清了对面的话:“傅家……破产……救助……”是他母亲的电话,向来慈悲心肠。
    “不,”高晋言温声道,“傅家业务早已与我们冲突,双方交火是迟早的事,为什么要对敌人仁慈呢?”
    他顿了顿,说:“让他们破产吧。”
    电话嘟地被挂断。
    高晋言被一堆人护着走进大海旁搭建的木屋中,地暖让区区二十平的空间温暖如春,窗边的矢车菊盛然开放。
    他遣散所有人,打开电视,重新一帧一帧地揣摩傅知雪给他的监控。
    屏幕上是六年前的大海,海滩上的积水倒映着圆月,像一轮眼睛。
    没人经过。
    傅知雪。
    或许在傅家破产之后,能给他一个容身之处,毕竟圈内不少人,都险恶地觊觎傅家这一朵小玫瑰。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眼睛撇过,动作停下来,暂停,回放。
    为什么,圆月的倒影上一秒还在水洼边缘,下一秒,却闪现在正中央?!
    他意识到什么,在监控开始前,他检查过,并无剪切或修改的痕迹,但明显他错了。
    暂停,回放。
    傅知雪!
    傅知雪傅知雪傅知雪!
    他绝对有事瞒着他。
    高晋言感到心跳如擂鼓,在耳膜中轰然作响,抓起手机,拨通傅知雪的电话。
    但很快,仅存的理智拉住他,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高总?”
    高晋言几乎是用吼的:“马上安排会江城的飞机,越快越好!”
    冷杉之上,棕褐色松鼠轻巧穿过,踩过咔嚓咔嚓的枯枝。苍绿树枝下,是一座温馨的病房。
    “双王,”傅知雪摔下最后一对牌,“打钱打钱,赶紧的。”
    傅爷爷大怒:“无耻,你出老千!”
    傅知雪:“您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没证据不要乱说,当心为老不尊。”
    傅爷爷气得全身发抖,不甘心地转账,傅洛洛也转了账,哀叹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叩叩。
    傅家公司总助探头:“傅总,您现在方便吗?”
    傅知雪颔首,到病房外一处隐秘的角落。
    傅爷爷大病醒来后,立刻卸任董事长等一干职务,认命傅知雪为新任总裁。包括总助在内的一众下属暗中不服,但很快被新总裁雷厉风行的手段所震慑。
    尽管傅家早就是一张四处漏风的破船。
    总助:“这是公司目前欠下的债务,员工工资已按您的吩咐从家族信托中抽取,现已遣散。这是公司这月的财务报表。”
    傅知雪翻看一沓沓文件,头疼扶额:“每次数这些欠债,总觉得自己多数了若干个零。”
    总助勤勤恳恳:“后面有汉字标注,您不必忧虑。”
    傅知雪:……我真是谢谢你。
    傅知雪就文件询问相关问题,总助一边赞赏新老板的眼神犀利,一边谨慎回答,半小时的问询结束,两人都不露声色地松口气。
    总助临走前道:“对了,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知雪:“……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个伪善的人,麻烦直说。”
    总助吞吞吐吐:“是我们的财务总监黄天明,我们怀疑在职期间挪用资金上千万,到现在仍未归还。想问您怎么处理?”
    傅知雪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为什么还不把他抓起来!”
    总助面露窘色:“证据不足。”
    傅知雪手指敲打着膝盖,思考:“这个人,就我了解,是个很狡猾的人,能让他冒如此大的风险的,必然是更大的利益。”
    总助继续道:“而且,我们怀疑他窃取公司机密,导致本可以缓解资金链断裂的项目黄了。”
    傅知雪深吸一口气,但很是很生气:“所以这种蛀虫,是怎么留到现在的?!”
    总助战战兢兢:“他是公司的元老,傅董顾念旧情,平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这次公司出事,这些纵容便暴露出很多问题。”
    傅知雪明白,爷爷向来是个顾念旧情且粗心的人,这点或许放在朋友身上是一个极好的加分项,但对于商人而言,太致命了。
    傅知雪喃喃道:“……所以公司到现在才破产,还要感谢他们手下留情吗?”
    总助擦汗:“……您说的哪里话。”
    傅知雪道:“去查,去联系律师,同时盯住那只黄鼠狼,别让他跑了。”
    总助得令,一溜烟跑了。
    傅知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初冬的阳光总是贫瘠,顺着光秃的枝丫投射下来,显出一种惨淡的死白。
    收拾下自己,重新回到病房,半掩的门扉内激烈的争执声。
    一道质感偏冷的男声说:“双王,打钱。”
    傅爷爷大声吼:“你作弊!”
    男声:“您是病人,您说是,那就是吧。”
    傅爷爷道:“你是不是想说我胡搅蛮缠、为老不尊?!”
    男声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老人对自己的了解如此辛辣,道:“绝无此意。”
    爷爷怒道:“双王呢?我要把这两张牌撕掉,以后斗地主绝不能用它!”
    傅知雪进屋,正看到江寰单手扣着两张牌,最后顺从地撕成两半,扔到垃圾桶里。看到来人,冲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