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页

作品:《三人荒野

    直播中,已经有两年不登朝堂的老皇帝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他端坐在由两只俯卧的金色狮子做成四脚的宝座上,头上戴着的皇冠宝光耀眼,反衬得他苍老的面容更加衰败。
    在老皇帝左手边坐着的是皇太子,他手握授勋仪式所用宝剑,将替衰老的皇帝代行授勋礼。
    妮妮看到这位皇太子的时候心想,之前她拍着杨度肚子叫他油腻中年人真是冤枉他了,这位维熙帝国的继承人比杨度大不了几岁,可是一副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样子,浑浊的眼睛下面挂着三叠眼袋。
    御座之下站着群臣和贵族,他们身后,穿着红色军礼服的仪仗队列成两队,丝绸、钻石和黄金的光芒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闪闪发光。
    齐斓将军穿着深蓝色军礼服,身姿挺拔,面容清癯,军帽帽檐的阴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让人无法轻易看到他的眼睛。
    他走到宝座之前,摘下军帽托在手中,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接下来要单膝曲下向皇帝陛下行礼时,他扔掉了军帽,手中赫然是一支槍——
    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激光射线已经射出!
    激光射线先射中了皇太子,他捂着左胸,惊讶地看了一眼胸腔中冒出高温烧灼蛋白质产生的黑烟才握着授勋用的宝剑倒在了老皇帝身上,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成了下一个受害者。
    这么近的距离,致命的武器,死亡来得毫无误差。
    反应过来的侍卫将齐斓推倒在地,他依然没有放开扳机,持续不断的激光射线在他被侍卫推倒时继续工作,将老皇帝的尸体从左胸向右胯划成两半,他屁股下那张历代维熙皇帝坐过的宝座也断成了两半,和皇帝陛下的肉块内脏一起从丹陛上滚到惊呆了的群臣面前。
    第130章 转折
    这场授勋仪式在极度的混乱与恐慌中中断了。
    观看直播的万千民众和现场的许多人受到了同样严重的刺激, 许多人因为画面太过血腥而惊厥、呕吐。
    半小时后,皇室的发言人宣称,齐斓将军暂时被关押起来, 他的精神状态极度不正常,无法进行有效的对话,更没有对刺杀皇帝做出任何解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支齐斓将军进皇宫前录制的类似遗言的视频被匿名发布在各大社交平台上。
    齐斓将军在视频中称,他曾忠心耿耿,但维熙皇室实在腐败不堪,他的失踪, 以及他养子齐盛的失踪, 全是皇室为了控制军队而设计的阴谋, 他决定亲手杀死皇帝, 推翻帝制, 为众多被当做牺牲品的士兵讨回公道。
    “我愿做推翻帝制的第一人。”他平视镜头, 毫无表情说完这句话,戴上军帽,关闭了录影。
    齐盛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把自己关进一间小房间里的。
    正如他预感的,这一切又是一场阴谋。和从前那些一样的无耻。当齐斓摘掉军帽那一刻, 他顿时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忐忑不安是因为什么——在所有采访视频中齐斓的脸部从来没有特写!齐斓的眼神没有聚焦, 失去了光彩,就和那些实验室视频中注射了药剂后的人一样。
    他们把他变成了一个傀儡。一个木偶。然后操纵着他刺杀了维熙的皇帝和皇太子。还提前录了这么一段视频,把弑君的罪名死死扣在他头上。像是在讽刺齐斓所谓的“忠诚”。
    他这一生都在为尽可能长久地维护维熙帝国的统一而努力, 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平民们能够尽量长久地享受和平。他尽自己所能和严博达、明丹溪以及他们所代表的的两股势力周旋,他一次次被打击,摧折,仍不改初心, 可他得到了什么?他被做成了一个玩偶。操纵者让他亲手杀掉了老皇帝和皇太子,亲手破坏了维系皇室、贵族、财阀和军权的最后一点平衡,齐斓穷尽一生想要维持的平衡。
    了解齐斓的人当然能看出这是一场恶毒的阴谋,但普通的民众,崇敬齐斓的低层军官和士兵不会。他们会被这条“遗愿视频”煽动,被利用。
    皇太子和老皇帝双双殒命,自此之后,维熙将无宁日。
    大财阀和大贵族都想推自己属意的“傀儡”登上皇位,大财阀的代表严博达有皇太子,本来继位名正言顺,但现在不同了。皇太子有很多私生子,但和妻子所生的三个孩子中长子在二十几岁时突然精神失常,他常年修养,不堪重负,大女儿贪婪短视,和她的丈夫一起得罪了不少大贵族,在两年前的政治博弈中成了牺牲品,被发落到洛伦星系,党羽尽失,明丹溪既然安排了齐斓回归的大戏,把老皇帝和皇太子都杀了,怎么可能还放任这位公主平平安安?也许,很快就会听到公主来奔丧途中出意外的消息了。至于皇太子最小的孩子,她才十二岁,据说钢琴弹得很好,但没听说有什么别的才能。
    严博达当然会设法让自己的外孙女登上皇位,明丹溪也有自己属意的人选,一场血战无可避免,也许,她还安排了被她选择的皇位继承人去劝服哗变军队的戏码……
    至于齐斓,还有被煽动的士兵,他们不过都是些可以随时扔掉的炮灰。
    不过,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可以把别人的生命和尊严当成手纸一样的东西?
    齐盛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他感到虚弱,他身体里的力量无法再支持他站着,他背靠墙壁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将额头放在膝盖上,两手抱着头,他的眼睛酸涩疼痛,恍惚中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清晨,噩梦一般的夜晚结束,太阳照常升起,可噩梦却远没结束。他推开压住地下室拉门上的石块,看到自己熟悉的风景全变成了灰白色的灰土,他的家,那些他每天早上站在窗前就能看到的柠檬树,金黄色的麦穗,田埂上树冠像纸伞的不知名的针叶树——全都化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