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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可他始终拒绝再见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抗拒见我,我怀疑他身上有伤。于思海攒了个局,还是那次轰趴的几个人,只有李睿因为高考考砸选择复读而没有来。于思海好说歹说连蒙带哄地终于把唐书禾拽了出来,天可怜见的,于思海居然能把唐书禾叫出来。他们在一家KTV唱歌,本来于思海的意思是,他先把唐书禾叫出来,然后我再过去,我心里虽然觉得这么做实在是死缠烂打,到底还是去了。我站在包厢门口,昏暗的走廊过道上,手机上于思海不停地给我发信息催我赶紧进去,说唐书禾要走了,我的手搭在包厢的门把手上,说什么也使不上力气。我看见于思海给我发的一张照片,KTV昏暗的灯光中唐书禾抱着手臂坐在沙发的角落,低着头盯着地上的啤酒筐发呆,眼神非常不耐烦,戾气很重,又躁又冷,一点也不像我记忆里那个唐书禾,我看着那个照片里的人,突然失去了所有推门而入的勇气。我不敢想象我进去以后唐书禾会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承担不了。我把额头抵在门上,给于思海发消息:“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新的旧的都算。”
    于思海回得很快:“看了看了,拥抱的时候看了,没有伤,你快点进来我拖不住他了!怎么像条小野狗似的他!”
    我说:“我不进去了。”
    于思海说:“你他妈矫情不矫情啊!”
    我说:“你……你劝他接一下电话好吗。”
    看起来于思海真的很愤怒,他连“操”这个字都单独打出来发了给我。
    我给唐书禾打了电话。振铃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喂。”
    我贴着门板,缓缓滑到地上。我说:“唐书禾……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那边是不是很吵。”
    他叹了口气,一下子,周围变得安静了,应该是进了包厢自带的卫生间。
    他的声音还是没变,轻轻的,他说:“怎么了?”
    我听见他轻声问怎么了的时候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有一滴水突然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擦了擦,说:“我……好久不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他沉默。
    我蜷缩起来,说:“嗯……你以后会,就是,步入正轨的,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对吗?”
    他顿了顿,说:“会吧。我也不知道。”
    “挺好的。你爸妈,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了,挺好的。”
    唐书禾不说话。
    我说:“其实,其实如果你不想挣扎了,累了,我们可以,可以不像原来那样,我们可以悄悄地,不让你爸妈知道……”
    “路怀,”他说,“你别这样。”
    那你他妈怎么就能这样对我呢。我把脸埋进手中,嗓子紧得说不出话,手上全是水。
    他不说话,也不挂断,只是默默地听着,半晌,轻声说:“路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那,”我说,“那我们就算是,断了,分手了吗?”
    他说嗯。
    这句话问出来以后,我突然意识到,纵然只有一门之隔,我也再没有资格抱他了。
    我说:“我知道了。”
    我慢慢地爬起来,从KTV的走廊里走出去。那一路各个包厢里传出不同的歌声,我不停地祈祷不要听到那首歌千万不要让我听到那首歌,我跌跌撞撞地逃出去,万幸没有听见那首《信仰》。
    我懵懵懂懂,轰轰烈烈的一场大梦,就此一笔勾销。
    后来啊,后来我考上了北京的那所大学,毕业了以后写字,出书,写剧本,住在博雅世家3单元A栋205,养了一条金毛叫路博文,认识了文艺青年文瑞修。李睿复读了一年以后考得比上一年好一点了,于思海落在了一个离我很远的城市,刘宏博出国了,许茹也是。我们偶尔小聚。至于他……至于他。
    八年后,他在李睿的婚礼上,叫住了我的名字。
    “不会再走了。”
    “给我个联系方式吧。”
    “你相信吗,爱是一种本能。”
    “我一直在想,我想你还胃疼吗?你还喝咖啡吗?你还熬夜吗?你还喝那个牌子的啤酒吗?你还在弹那把琴吗?”
    “怀哥,这八年你开心吗?”
    “不是你给我下降头,就是我自己太他妈贱了。”
    “可是我真挺想你的,书小禾。”
    明知风尘鹿鹿,青春虚掷,偏偏一步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才醒,宿醉之后特有的感觉,听东西看东西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透明的胶,让人不想起床。我闭着眼睛伸手摸到手机,眯着眼睛摁了一下,屏幕亮了。
    我盯着屏幕的通话记录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嚎了一嗓子捂住了脸。
    太他妈离谱了,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文瑞修,我,唐书禾喝了场莫比乌斯接力酒,然后我就把自己家的住址不打自招地说了个底儿掉,我还企图透露这破小区物业极差,然后我就开始痛骂唐书禾,我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处男,八年过去,我已经无痛当妈了,草。
    真有你的。路怀。
    我晃了晃脑浆子,努力想了想,我说完那句话以后……不对,我好像没给他完整说话的机会,我说完很想他之后嘴就他妈跟个破拖拉机一样突突突突不停地说话,我……等会我想想啊,我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