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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他给我发:“你的伞还在我这里,我给你送下去吧?”
    我说:“不用了,你上班路上放保安亭那儿吧。”
    “……也好。”
    “昨天感冒了没……”算了。我打出来又删掉了。
    活蹦乱跳的,还能站窗前比心呢,应该没事。
    “小狗拍水!”有小孩同步解说道。
    “路博文!”我吼他,可是已经晚了。他把爪子交替伸入水里,快速地拍着水,锦鲤哗啦一下散开,我被崩了一身的湖水。
    路博文快乐够了才收回爪子,看见我瞪它,尾巴慢慢不晃了,咕噜了一声,夹着尾巴低眉顺眼地蹲在我身边。
    我真糟心透了。刚洗的衣服又得重洗一遍,唐书禾还在上面看着,我狼狈地抬起头,看见唐书禾还站在那里,对我挥了挥手,笑了起来。
    我也有点想笑,拍了一下路博文的头:“告诉你多少遍,只许看,不许弄。”
    路博文抖了抖毛,散开的水珠在金黄的晨光里,飞扬的小碎钻一样。
    遛完路博文,去保安亭拿伞的时候,我看见我的伞被卷叠得整整齐齐,伞扣上别着一支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我拿着那支玫瑰花,左右看了看,没有刺,就把它别在路博文脑袋上一路回家了。
    我手头的这本书的尾稿还没写完,剧本大纲还没定,从前这种需要高密度写作的时候,我一般喝啤酒,有一次一本书写完居然胖了八斤,后来天天跟路博文出去跑步才勉强瘦下来,后来就改成抽烟,但是抽烟既伤我又伤路博文,最后改成嗑咖啡,为此我还买了个咖啡机,一天下来不知道喝了多少,总之那天九点多钟唐书禾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才停笔。我本来想起来活动一下,窝在那里的时候还好,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不妙地感觉到胃不太舒服,酸疼得就像我这一整天喝的不是咖啡,是他妈王水。
    一个下午没看手机,满屏都是他的消息。原来是话那么少的一个人。
    最近的一条是九点十五,他给我发:“我下班了。”
    然后是五十分钟前,短短的一条:“学生不听课。”
    往前翻是两杯奶茶和两包不知道是啥的吃的,附字:“学生推荐的,你要不要吃夜宵?我给你带了一份。”
    再往前他发了一张图片,应该是他们校领导开会,他在那儿偷偷玩手机,拍窗外金黄的银杏树给我看。
    再往上他说:“花收到了吗?”
    “我今天路过花店,突然想送你一支玫瑰。”
    我揉着肚子,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窗户,从倒影里看见自己居然满脸笑容,我翘着嘴角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实在是骨头轻。我吃不进去东西,摸出来几片胃药吃了,给自己烧了点热水,回他:“才下班?大学老师也九九六啊?”
    他打电话过来,语气有点雀跃:“你收到消息了?我以为你没看见呢。刚下班,有公选课。”
    我说:“嗯。刚没看见。”
    他犹豫了一下,说:“花……你收了吗?”
    我还没说话,他又补了一句:“不收也没关系。”
    “哦,”我说,“我给保安亭大爷了。”
    “……啊。”
    他语气实在微妙,我扑哧一乐:“没,我带回来了。”
    他也笑了,说:“你吃夜宵吗?我给你带了奶茶和蚵仔煎。”
    “磕什么尖?”我说,“不了,我现在不太方便。”
    他愣了一下,语气不那么雀跃了,轻声说:“在外面?喝酒了吗,我去接你?”
    “不用。”我说。
    “……那我自己吃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挺好吃的。”
    我没忍住笑起来:“你自己吃吧。”
    “路怀,”他沉默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还有追求你的权利,对吗?”
    我站着等水烧开有点站不住,索性躺在沙发上,腿勾着沙发扶手。这个姿势视角里只有白茫茫的天花板,我闭上眼睛,任思绪漂流。我想起从前大寒天里他用羽绒服裹着热汤热饭等我,至少那些好都是真的,从来没骗过我。
    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他说:“那我当你默认了。”
    他有点开心的样子,兴冲冲地说:“你,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他说:“你可以吊着我。多久都可以,这个没有变过。”
    他高高兴兴地把电话挂了。我把手机放在胸口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倒了一杯热水,一口一口地喝着,酸而痛的感觉不停地撕扯着我的胃,我蜷在客厅窗台旁边的榻榻米上,路博文本来趴在窝里发呆,我拍了拍地板:“儿啊,来。”
    他掀开眼皮瞅了我一眼,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后脚划地用肚皮蛄蛹到我旁边,把耷拉着的大下巴往我腿上一搭,用一种“爹来陪你了”的态度躺在我身边。
    我摸着他毛茸茸的耳朵,捧着一杯热水,吹一吹,喝一口,夜幕顾自深沉了一会儿,然后唐书禾的车开进来,车灯明晃晃,缓缓劈破夜色,开进车库里。过了一会儿,他从车库里走出来,一只手拎着一杯喝的,手上拿着一个纸包,怕它漏油似的,小心翼翼地托着,在寒风夜色里奔走,在经过我的窗户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
    客厅没有开灯,我又坐得低,他看不见我,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看了两秒,然后低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