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队伍回来了!”
    “真的么?”
    “真的!都到城门口了!没看到城防军都出动开道了么!”
    “听说宫里的两位公主带着百官亲自出来迎接。”
    “这么大阵仗么!”
    “那可不,这可是大事,这仗可足足打了三年,如今大部队凯旋而归,阵仗能不大么!”
    “这只是次要原因,我听说啊,是因为主将是未来的驸马,所以公主才会亲自出来接!”
    “哪个公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
    一大早,西京城就热闹了起来,手里有活计的今天也纷纷放下,三五成群的上街等着看从南边打胜仗回来的队伍。
    城防军出动维持秩序,在朱雀大街清出了一条通路。
    谢方寒昨天连夜回到军中重新换上了软甲,腰间系着佩剑,马上挂着长弓和箭囊,收拾的十分利索。
    大军按照时间入城,谢方寒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位副将。
    再后面就是还有一口气,被关在囚车里押回来的尧城城大夫。
    两边的百姓多是出来看热闹,只是被现场情绪影响,自发的也开始欢呼,在知道囚车里的人身份后,又转而怒骂。
    谢方寒让副将注意一下,防止城大夫身死。
    她不辞千里把人带回来,可是有用的。
    朱雀大街的尽头便是皇宫。
    晏瑜棠和晏瑜葭带着百官一早就侯在了这里。
    前些天因为部分大臣的“作死”,晏瑜棠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一应朝中事务全部交给了晏瑜葭去处理。
    今天好不容易露了面,却是为了谢方寒。
    还有心思的百官就算再不死心,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就算心里再怎么认定两人是逢场作戏,起码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不容置喙。
    谢方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晏瑜棠,虽然分开了不到一天,但是心里的惦念却一点也不少。
    谢方寒翻身下马,对着晏瑜棠行了一个武将礼,她答应了晏瑜棠不跪,随着她弯身,她身后所有的副将和普通将士,纷纷单膝跪地,甲胄的摩擦声响彻云霄。
    “末将谢方寒,南下平乱归来,幸不辱命。”
    晏瑜棠看着谢方寒掩下嘴角的笑,一本正经的朗声道:“众位将士皆为大晏功臣,不必拘礼,请起。”
    谢方寒起身对上晏瑜棠的视线,晏瑜棠招招手,侯在一旁的侍从捧着托盘走上前,上面放着一卷圣旨。
    这是晏瑜葭和百官们商讨后的结果,谢方寒凯旋而归,朝廷势必是要论功行赏的,但是具体赏什么,百官心里各有心思。
    但是不管怎么说,谢方寒立下大功都是不争的事实。
    晏瑜棠取过那卷圣旨,还未展开,后方就突兀的传来一声“圣旨到。”
    晏皇身边的大太监匆匆忙忙的走来,手上恭敬的捧着一卷圣旨。
    百官们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见到这位大太监,圣旨的来源也就肯定了,没想到谢方寒回京竟然惊动了晏皇亲自下旨。
    大太监站到谢方寒和晏瑜棠之间,展开圣旨高声道:“云麾将军谢方寒接旨。”
    谢方寒迟疑了一下,没有跪。
    她答应了晏瑜棠不跪的。
    大太监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继续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麾将军谢方寒,南下平乱有功,特封为一品骠骑大将军,另特许其无需跪拜帝君之权。”
    “微臣领旨。”
    谢方寒上前接过圣旨,大太监弯身退下,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一个无情的传信机器。
    一品将军……
    谢方寒第一次觉得手里的圣旨这么烫手。
    卫百里还只是二品的镇国将军,晏皇这是要做什么?捧杀么?
    一门双上将,别说是晏国的历史,就算是谢方寒穿越前,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卫百里今天并没有到场,虽然是来接他的“外孙”,但是这种场面随行的官员一向是没有武将的。
    晏瑜棠若无其事的把手里的圣旨放回了托盘上,晏皇亲自下旨,那她这道圣旨便没有意义了,而且论“价值”显然也是晏皇那道圣旨更胜,朝臣们是不会同意谢方寒晋升骠骑将军的职位的,晏国立国这么多年,一品将军也仅仅是开朝的时候才有。
    晏皇赐下这份殊荣,背后表达的意义可太多了。
    ……
    谢方寒按照流程在宫里一直呆到了傍晚,庆功宴是早就准备好的,她作为主将无论如何都不能先退,被迫随礼部折腾了一天。
    她原本打算还是去棠园蹭床,但是晏皇这道圣旨总让她放心不下,宴会结束后,谢方寒和晏瑜棠两姐妹打了声招呼,打马返回将军府。
    卫百里似乎知道她今天一定会回来,提前给她备好了茶。
    “外公。”她先叫了一声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外公啊。”卫百里语气淡淡,但是其中的不满丝毫没有掩饰。
    谢方寒面色有些尴尬,讨好似的笑了笑。
    老爷子这是在记仇,当年直到她出征都没有让人告诉卫百里这件事,不仅刻意瞒着他,还故意让人拦截了他的眼线,虽然之后两人也通过不少信件,但是不代表老爷子不生她的气了。
    “这不是怕您担心么。”
    她挑着好话说,但是卫百里并不好糊弄。
    卫百里冷哼一声:“你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我就不担心了?”
    谢方寒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他训话。
    卫百里看她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偏又不舍得发怒。
    想来想去还是质问出声:“你知不知道南边这三城加起来有多少兵力,知不知道万一打输了大晏会怎么样……”
    谢方寒不敢说自己打赢了。
    老爷子的担心她明白,所以她才瞒着他离开。若是老爷子提早知道,怕是根本就不会同意谢方寒南下。
    卫百里端起茶润了润嗓,谢方寒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添水。
    这话问了出来,这股憋着的气也就撒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孩子平安回来了,还打了胜仗,结果已经这样了,再追责也没什么意义。
    说到底还是少年意气,卫百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主动说起了正事,“你回来是想问圣旨的事吧。”
    谢方寒点头:“一门双上将。这是前朝都没有过的事,我有些担心这里面有阴谋。”
    卫百里摆了摆手,“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回来之前我去见了陛下,这是陛下主动提及的,我当时也拒绝过,陛下的意思是你毕竟是要入赘进皇家的,只要你和晏清殿下成了婚,你这官职再高,也是皇家的。”
    谢方寒垂着眸子想了想,算是理解了晏皇的意思。
    这一品将军的官职说到底还是给皇家添彩,如今皇室血脉凋零,晏皇大概是想寄希望于下一代。
    或者说,他一早就想好了接下来的安排。
    晏瑜棠是公主不能登基,但是一旦成亲,诞下皇孙,那晏皇就可以直接传位,有晏瑜棠监国,在加上她这个一品武将的“爹”扶持,他这皇孙自然是稳坐皇位的。
    为了这项长远计划,谢方寒的官职必然是要提的。
    可惜,晏皇计划的再好,就是没想到谢方寒根本就是个女子,她和晏瑜棠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更别提有皇孙继承皇位。
    卫百里眸光暗淡,语气也有些悲戚:“我一生为忠,为大晏,为陛下,唯独在你身份这件事上隐瞒了陛下。”
    谢方寒有心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身份说小了都是欺君之罪,说大了更是动摇了大晏的千秋基业。
    晏皇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必然是要除掉她的。
    卫百里虽为忠臣,但同时又心疼独女的血脉,夹在中间也是难做。
    “外公……”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卫百里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对不起陛下,但是我对得起天下的百姓。”
    他是大晏百姓的军神,不是皇室的。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卫百里看向谢方寒目光如炬。
    “我答应您。”谢方寒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
    卫百里对上她坚毅的目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这一生所求不过国泰民安,谢方寒是明白的,但是卫百里也知道谢方寒一开始并没有匡扶大晏的意思,至于为什么突然改了想法,他不想刨根问底,只要确定谢方寒是认真的那就够了。
    “你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吧。”卫百里突然转了话题。
    “嗯,是。”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谢方寒还是答了话。
    “在大晏,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都是人生中的大事,去岁你在战场,相比弱冠礼也是没有办的,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补上吧。”
    谢方寒想到今天的庆功宴,打心眼里的十分嫌弃,“既然都过了,这种形式上的不补也行吧。”
    卫百里瞥了她一眼,淡定的说道:“只有完成了弱冠礼的男子才能娶亲。”
    谢方寒闻言马上改了口风:“那还是要办的,我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老爷子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办。”
    卫百里从鼻子里放出一声冷哼,自己家孩子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明日我上礼部让他们就近择一个好日子,弱冠礼就在将军府办吧。”
    谢方寒自然答应,连连点头道:“那就按您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