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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星移

    少年的嗓音经过变声期,已经听不出什么青涩感,只是能感觉出他话里的伤心:他刚刚说的话,是真的?
    第74章 [小山:图片]
    律师平时巧言善辩、温文尔雅,但这回接连被几个人盘问,却失了风度,站在雨里不知所措,忙着问:你怎么不打伞?说完把伞往里递了递。
    天边轰然响雷。混着少年的声音,嘈杂又刺耳。
    你当时说,替我爸辩护,是不想让我没了家。可我说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爸,你还说我太小、不懂!
    雨中看不出蔡寻有没有哭,但声音是越来越抖的,你每次都怪我打架、怪我不懂事,可是你晓不晓得姓蔡的平时怎么打我?!哦对,你晓得,你一直都晓得,你还劝我别跟自己老子耍脾气!
    何文泽,你只会骗人!
    蔡寻的声音很高,高到刺耳,但没人捂耳朵,就这么在雨里淋着,拿小小的、完全遮不住的伞装装成年世界的样子。
    没有骗你。何文泽变得很温和,一如既往有礼貌,你看,每次蔡先生出差回来,你都很开心,不是吗?每次你进派出所,你也都会问我,爸爸为什么不来接你。
    律师说着走近了些,习惯性想顺顺黄毛,却被一下子躲开了。他叹了口气,说:从你妈妈离开以后你就很缺母爱。我刚跟蔡总合作了十多年,现在看着你长这么大,我当然不忍心看你再失去父爱。
    可你没告诉过我,我妈为什么走!蔡寻咬着嘴唇,下半部分都开始发白,眼睛里噙着泪花,她也是因为被打怕了才逃的,是么?
    没人回应,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越下越大,连人影都被模糊了。
    那时候我住校,什么都不知道。蔡寻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一抽一抽地喊,可是你天天跟他跑生意,你都知道!你就是不说,是不是?
    何文泽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郑采云和唐立言自觉躲到了雨幕的另一边,冷眼看着自己。
    你哑巴吗!少年冲过来,狠狠推了他一把。
    这黄毛不是个知道该收力气的性格。何文泽被搡得一趔趄,没站稳,脚下直接踩空了。
    法院门口的台阶非常高,几十层,跌下去怎么着也得伤筋动骨。
    眼看着人就要滚下去,唐立言动作比蔡寻快,一把拉住了人,往平台上一推,小朋友,法院门口动手,你胆儿够肥。
    你为什么拉他,他坏死了!黄毛一边哭一边吼,你们都好坏好坏啊!
    要是放在平时,唐立言也就懒得跟他理论了。但看蔡寻哭成花猫,实在可怜得很,干脆点到为止地指指自己的警徽,示意这是他的职责。
    那意思是,何律师为谁辩护,也是人家的工作和职责而已。
    但蔡寻就是这么个小孩脾气,仍旧浇着大雨,哭了好几分钟。唐立言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干脆提议,让大家先坐车回家。
    咱要不别搁这儿站着?最好还是回蔡家好好掰扯。
    帮三位打好了车,唐立言自己往反方向,准备回所里。
    唐立言转头,看到伫立在雨中的法院,也瞥见这座他已经巡逻了许多遍的城市。
    它的每一个角落都炎热,难以捉摸,多的是他不愿听的闲言碎语和悲欢离合。但它留住了一批批本地人或异乡人,它的方言像唱歌,它的历史可追溯到五代十国,它的地方志完整而庞杂,它吸引着无数代人为之奋斗、讴歌。
    它不再拥有享誉世界的大学,但,那个旧址就屹立在城市的一角,每天看着市井烟火,周而复始。
    它们在雨中变得模糊。
    坐到车上才得了空,唐立言看到手机上有裴山的短信。
    被乱七八糟破事儿填满的心情,立刻就明媚了。外头的雨似乎都小了不少,太阳悄无声息地,从乌云后面撕开了点缝,让车厢里都得了些亮。
    屏幕上写着:[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唐立言本来是身心俱疲,看到这话不禁笑了:[带了,放心。]
    [小山:你不会又进林子吧?]
    警官嗤笑一声,朝那边嗔两句:[盼你男朋友点好行不行?]
    [小山:盼着呢,可盼了!]
    [唐立言:怎么个盼法?]
    等了一会,屏幕没了动静,暗了下去。约莫一分钟左右后,车厢里又响起震动声。
    [小山:图片]
    唐立言见那边突然发了张图过来,也没多思考就点开了,看到加载完全后的图片,差点把手机都甩出去。
    前头司机问:咋的搞了嘛?别摔坏了噻!
    没事没事,您慢慢开车,不急。唐立言陪着笑,不听使唤地把图片放得更大,仔细观赏起来。
    照片里,衬衫的扣子解到了最上面两颗,而裴山自己叼起了左半边衣角,对着镜子拍了张照。
    口红微微蹭到了衬衫上、晕到嘴角附近,腹部线条流畅匀称,可以看到薄薄的肌肉和耻骨附近的小痣;但裸露的肌肤也就到胯骨止住,剩下的,便是裴山略微泛红的脸,半咬着嘴唇,卷发下的半只眼睛若隐若现,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警官品鉴了好一番,才退出去问:[就一张?盼得没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