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作品:《与太子爷退婚之后》 凤千瑜依旧对罗褚的话置若罔闻,将长剑重新送回剑鞘之中,拿起桌上的白玉面具,缓缓戴上。石青色让他整个人都威严沉重,精致到衣角的做工更是彰显尊贵,他整个人都与苏绪截然不同,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罗褚,那周身的气场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冷声道:“聒噪。”
随后起身消失在苏府。
罗褚摇着扇子,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得不感叹他的轻功,跟自己真不是一挂的。随后他又坐了下来,像往常一样自己跟自己下棋,假装真正的苏绪还在这里,帮他打掩护。
凤千瑜来到宫中,带着他的调查结果来到宣事殿,向皇上禀明:“臣拜见皇上,贵妃早产一事已查明真相,所有卷宗口供皆在于此。”
他将案卷呈上龙案,继续道:“六个月前,皇后曾差人从宫外带来一种毒草,每日磨汁涂抹于青瓷盅,用以盛放安胎药,贵妃饮药三月后流产,惶恐之下联合陈太医为她隐瞒。”
皇上重重将案宗拍在桌子上,深沉的眼眸当中尽是疲惫,他叹息了一声,语气里充满着痛心,“一个暗中下毒,毒害朕的皇嗣,一个骗朕只是胎象不稳,需要静养。朕这后宫,当真是要闹成一个笑话了吗……”
凤千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贵妃许是猜出此事为皇后所为,但苦于皇后下手干净,并没有留下证据,所以贵妃将计就计,派人假意下毒,假意中毒,再假意小产,目的就是想要栽赃回去。但她知道皇上宠爱皇后,必不会责怪于她,所以才转而诬陷沈郁,妄图拉太子下水。”
他不会责怪皇后,不仅仅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喜爱,更因为她是皇后,代表着皇家的威严。他突然觉得有些厌倦了争端,将卷宗全部拧成一团,终究是不忍心多加指责,“此事就到这里吧,不需要再查下去了。”
凤千瑜低头,“是。”
“太后那里,可曾出手?”
“此时牵扯到沈郁,太后难以独善其身,想必也做过一番调查。并且臣在调查过程中一直有人在指引,臣怀疑,是太后在背后出手。”
皇上听完更觉得心累,重重叹气。
本来退婚那事就已经对不住沈郁,对不住太后了,结果后宫之事又牵扯了沈郁,还让太后老人家也知道了。
她心里,该怎么想他这个儿子?
虽说他并非太后亲生,也正因为不是亲生,所以两人之间但凡有些什么,都会形成隔阂。他一直努力比亲生的还要做到更好,就是为了避免隔阂产生,但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暮玉啊,你说朕若是不罚贵妃,那就是对不起太后,若是罚了贵妃,没有罚皇后,你说贵妃得有多恨朕?那朕,不就成负心汉了吗?”
他扶着额头,至今都能想起陈嫣然刚入宫的时候,她的嫣然一笑,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瑶皇后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见倾心。
一碗水想要端平,何其之难?
凤千瑜不太明白皇上的纠结之处,他理所当然地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事说到底两人都有错,皇上何不罚了陈贵妃,也罚皇后?”
皇上听完抬起眼睛,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让朕罚皇后?呵呵,暮玉啊,朕跟瑶皇后二十多年夫妻了,你不能理解朕跟她之间,有些事不是她有没有做错,而是即便她做错了,朕也不能罚她。”
凤千瑜不太能理解,“为何?”
“朕罚她,她也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她只会觉得是朕不爱她了,朕变了,到时候朕还得低三下四去哄她……这门学问可大了,爱卿不能理解也实属正常。”皇上真乐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提笔写下旨意,“那就罚陈贵妃吧,她生气了,大不了朕去哄她便是,她该理解理解朕……”
凤千瑜听到此处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皇上再怎么宠贵妃,也终究不会像待瑶皇后一样待她。
凤千瑜接下旨意,当即就去洗华宫宣布了皇上的旨意。陈贵妃隐藏流产,陷害他人,皇上罚了她佛门半年清修,无诏不得回宫。
包括陈太医等人也都受了惩罚,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杖罚入狱,无一幸免。
陈贵妃接旨的时候,面色苍白,接完以后就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
她抬起伤心欲绝的脸,绝望地望着他,“敢问九千岁,皇上为何只罚了我一人?”
“因为贵妃做错了。”
“那皇后就没有做错吗?”她执拗地看着他,通红的眼中泯灭了所有的光,“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只不过是揭露了真相,为何只罚我不罚她?难道在皇上眼里,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凤千瑜垂下眼眸,忽然染了寒冰之色,那高高的官帽犹如天压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贵妃不无辜,贵妃想害的是谁,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陈嫣然只觉手脚冰凉,她吓得跌坐在地上,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要害的确实不是皇后,因为她知道自己斗不过她,她要害的人,其实一直都是沈郁,包括当初狭道之险。
因为她嫉妒她,嫉妒她轻而易举就可以与太子订亲,嫉妒她有太后给她撑腰。而她被太子拒绝之后,她的父亲非但没有为她争取,还为了脸面要将她送进宫里。
没人知道她哭了多少个日夜。
她入宫那天给自己化妆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她骄傲了一辈子,就算是入宫,那也是风风光光地入宫,任何人也别想看她的笑话。
就是太子爷也不能。
可是每每看到沈郁肆无忌惮地跟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她恨得心肝都在疼。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到手?这不公平。
陈嫣然早就生了要害她的心。
她无数次邀她入殿,就是想要嫁祸于她,她却一次次拒绝。
狭道之险,她也不伤皮毛。
拼尽全力的陷害,也因九千岁的插手迎刃而解。
她怎么可以一直这么好运?陈嫣然恨得心里都在滴血,众人只当她因为皇上伤心欲绝,只有九千岁一句话道破了她的心思。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狭道上想要害他们的人,其实就是陈家的人?
陈嫣然不免有些瑟瑟发抖,她打心眼里有些害怕凤千瑜,那种害怕不是对权势的害怕,而是对他那颗冷血到极致的心。
“皇上下此旨意,便是希望贵妃悔改,还望贵妃好自为之。”凤千瑜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当真是冷彻了骸骨,他不假思索地转身离开,石青色划过凛冽的弧度,如刀刃一样锋利。
陈嫣然已经分不清,他最后那句究竟是替皇上说的,还是替他自己说的。她颤抖着伸手,手脚冰凉,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扶我起来。”
第118章 流言
贵妃被送往青山寺的当天, 沈郁心里都觉得唏嘘,这场争夺,终究还是皇后兵不血刃。往后朝中应当也多有归顺太子,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明白, 皇后与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
后来上朝的时候,沈郁还撞见过太子一次, 众臣簇拥在他身边, 他还是那般不冷不淡的模样,任谁奉承都不动一下情绪。他抬头朝着她看了一眼,而后又冷冷落下,那天她说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沈郁也没敢多留, 她随后又去漆梧宫探望皇奶奶, 今日冬至,她越发精神恹恹, 喝过补汤之后早早就去歇息了。她等常嬷嬷出来, 特意问了一下太后的身体状况,常嬷嬷摇了摇头,那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入冬之后, 太后头疼的老毛病还得犯,得等明年开春之后才会好一些。”
前两年太后也是如此, 可沈郁总觉得今年特别严重,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一直犹犹豫豫着离开了漆梧宫,都还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沈郁回到户部,又开始忙碌的生活, 天气渐渐转冷,人也越来越惫懒,爱去的地方越来越少,时常都是从沈府到户部,又从户部到沈府。
她坐在马车上都还在看策划,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在窃窃私语:“是啊,就是她,哎哟,太丢人了……快快快,别说了……”
沈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些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酸菜掀起帘子,又被吓得缩了回来,“小姐,她们……”
帘子掀开之后,外边的流言更加清晰。
“听说还当过雏/妓……”
“可不是吗?就说走丢了这么多年,还能活着回来,果真不干不净……”
“就说她跟俞都的女人不一样,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果真是那里出来的人……”
沈郁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她微微捏紧扇柄,却感觉手上使不出力气,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冰凉。酸菜险些被气哭了,她又掀开帘子怒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再敢造谣,我就报官把你们通通都抓起来!”
胆子小都闭了嘴,可总有些胆子大的出头鸟不肯停歇,“整个俞都都传遍了,怎么是造谣了?”
“你们都做的,别人就说不得?”
“就是,带坏了咱们俞都的风气。”
“我就说怎么那么多公子哥都不敢上门提亲了,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真是倒贴都嫁不出去……”
她们小声议论着,恶意揣测着,根本就不管这些流言会如何中伤他人。她们只管心里舒坦,至于真相如何,结果如何,她们一点都不关心。
酸菜插着腰跟她们当街对骂了起来,骂着骂着还要撸起袖子去打人,沈郁伸手抓住她的腰带,低着头疲惫道:“咱们回去吧。”
“小姐……”酸菜只感觉到委屈,“咱们为什么要任由他们诬陷?咱们为什么要受这个委屈!”
沈郁只摇头,冷静道:“回去之后,你再派人来查,务必要查出流言的源头。”
酸菜愤愤不平,“肯定是太子!等会我就去质问岚三,此事肯定有他插手!我不会原谅他的!”
沈郁仍然摇头,说到底这是她自己的事,与酸菜无关,与岚三无关,与太子爷也无关。
她沉声道:“太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其实已经隐隐猜到是谁,可她没办法反驳,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全都是真的。
回到府中,下人们都异常安静,似乎爆发的那场流言蜚语已经遍及了每个角落。沈郁躺进椅子里,轻轻摇晃着,只感觉到身心俱疲。
她能想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也能猜到背后之人是谁,可是她无从反驳,甚至说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也没精神去反驳。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被卖入花楼,伺候楼里的姑娘,每当她们接客的时候,她就要跪在房外,等他们结束之后再进去伺候姑娘净身、收拾房间。
每每收拾完之后,她都像得了厌食症一般,吃多少吐多少,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她还要回到沈家,于是又强忍着恶心,逼迫自己多吃一点。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等她再长大一点,才是真正的噩梦。老鸨捏着她的胳膊,里里外外评头论足:“瘦是瘦了点,但还算完整,带出去挂牌吧,好歹能挣两银子……”
她就像狗一样被拖了出去,因为反抗挨了两棍子,用绳子捆起来扔在看台上。数不清的手在她身上乱摸,他们的笑声恶心入骨,她忍得牙根都在疼,恨不得一刀戳进他们的心窝。
“这么瘦,能值几个钱?”
“客官看着给不就行了~”
她不知道是谁买了自己,她仿佛置身黑暗当中,看不见,听不见,就像掉进了虫穴之中,数不清的蛇虫在她身上乱爬一般的毛骨悚然。
直到一道光,照入了她的世界。
“唰——噌——!”
他手起刀落,割断了那人的脖子,而后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声音如水般温柔:“别怕,从窗户那里跳下去,往北找护城军,他们会送你回家……”
她从来没有哭得那般惨烈过,她努力擦干自己的眼泪,想看清他的脸,可是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披风之下,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他离开之时不小心落在房间的玉佩。
玉佩温润如水,刻着“凛”字。
她恍然之间抬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好似看到他回头,摘下了他的面纱,朝着她笑了笑,明明那么熟悉,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沈郁陡然从噩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便看到凤千瑜站在她跟前,取下了手中的面具,就和她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凤千瑜还带着他的长剑,俨然是来不及换衣服,急匆匆赶来。他蹲在她身边,伸手擦着她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有些冰冷,“别怕,你这几日就呆在府中,所有嚼舌根的人我都会割了他的舌头。”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那种踏实感,终于让她确定了这是现实,她迫切地追问:“暮玉,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企图让她冷静下来,“我都知道,你别怕。”
“你怎么会知道?”沈郁目光微微闪烁着,说出了她的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凤千瑜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她的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梦里的事情好像都真实反应到了现实,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当年救的幼/妓就是沈郁,可那件事牵扯到机密,他不能违背誓言,“当年太子出征之时……我也在,是太子告诉我的。”
沈郁眼中的光,慢慢散了去。是她糊涂了,怎么把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原来你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