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穿着裙子在一旁和小姑娘玩的开心，似乎把这边都忘了，陶萌萌抱着膝看着，不由的又把目光落在管黎勤脸上。即使是就在身边，陶萌萌还是觉得离这个人很远。
    有的人单从五官就能看出不简单，管黎勤就是这样一个人，聪明，冷清，亦正亦邪，还有点……说不清的悲伤感觉。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陶萌萌忙别开眼，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标本集翻看着，她现在没事就拿出来看看，好在画画的时候能细致刻画那些蝴蝶翅膀。本来还想用这个给小元科普一下蝴蝶的种类，现在看来小元的兴趣已经不在这儿了。
    正看得认真，头顶突然响起声音，“你的画是照着这上面的标本画的吗？”
    陶萌萌吓了一跳，抬起头心跳咚咚的，“对啊……怎么了？”
    管黎勤一笑，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带着些慵懒气息说：“难怪画的那么差。”
    陶萌萌不高兴了，“我的画技虽然不好，但是蝴蝶是根据标本一点点勾的，难道不像吗？”
    管黎勤又往她身边靠了一点，看着她膝上的标本集，陶萌萌被他挨到的地方莫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死物，你照着画出来的自然也是死的。”管黎勤说，“翅膀的图案再像也没有用。”
    “哎你干吗？”
    陶萌萌看着管黎勤把自己心爱的标本集抽走，然后打开固定的塑料薄膜，把里面的一对蝴蝶翅膀重新摆了摆。
    陶萌萌怕他弄坏了，急得要抢，“你干什么呀？”
    管黎勤只欠了欠身，她的小短手就够不着了，他从大衣里面的口袋抽出一支签字笔，一只手很熟练的打开笔帽，在标本后面的衬纸上勾了几笔，然后把本子还给陶萌萌。
    陶萌萌心疼的拿过来准备骂他，结果却发现本子上有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刚才管黎勤把蝴蝶翅膀摆成了扇动的姿势，然后用笔勾出了蝴蝶的身子，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和一番摆弄，原本的展示标本却几乎活了过来。
    管黎勤又翻开她自己做的绘本，翻到有蝴蝶飞的一页说：“你看你画的蝴蝶，有哪只蝴蝶是这样飞的？”
    陶萌萌这样对比着看，自己画的确实有点不像话了，她把标本集合上，抢过自己的绘本说：“它们都死了，你还这样摆弄，这不尊重。”
    话虽这样说，陶萌萌却知道，自己画成这样，才是对那些死去的蝴蝶不尊重呢。
    管黎勤并没反驳陶萌萌的强词夺理，而是很随意地问道：“你的这些标本是从蛛网上拿下来的吧？”
    “是啊。”陶萌萌说，“是我的一个朋友从雨林的蛛网上一个个帮我摘下来的。”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都不自觉的轻柔起来。
    管黎勤看她一眼，慢吞吞地说：“你们女生收到这种礼物，是不是都会很感动啊？”
    陶萌萌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丝亵玩，不高兴地说：“难道不该感动吗？你看不上那是你的事。”
    说着她把标本集装回了包里，避免他再碰，又瞟着他问：“你怎么看出是从蛛网上摘下来的啊，因为我的那个故事吗？”
    管黎勤的声音轻飘飘的，“我父亲的花房里有很多蝴蝶，我小时候养过蜘蛛，我哥的母亲不准我养后，我就把它放生进了我爸的花房里，它基本就以那里的蝴蝶为生，蛛网上时常有蝴蝶的翅膀，就跟你这上面的一样。”
    陶萌萌瞪大眼，“你……你让蜘蛛吃蝴蝶？”
    管黎勤回过头看她，“怎么，蜘蛛吃那些蝴蝶不是也天经地义吗？呵，那个时候我哥的母亲十分痛恨它吃了那些蝴蝶，想尽一切办法要除掉它，但是如果喷药的话蝴蝶也会受牵连，于是她就交代园丁捉住它杀死，但是任凭那些园丁怎么找，总是找不到它，它只会偶尔留下一张网，网上沾着几只蝴蝶的翅膀，像一个隐秘的杀手。一直到后来我离家半年回去后，去花房发现那里还有蛛网，我就知道，它一直都在，那些人是抓不住它的……”
    说完他勾唇一笑，眯起的眼睛深不见底。
    陶萌萌咬着唇，心情复杂，最后闷闷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还有你哥哥的母亲，不就是你的继母吗？”
    管黎勤回头看她，很平淡地说：“她当然不是。另外，当时我八岁，母亲因为要住院已经把我送到了管家。”
    说着，他又看着远处不再说话。
    陶萌萌总忍不住想多探索些这个人的事，于是又问：“那你为什么又离开家半年呢，你去了哪里啊？”
    管黎勤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定定的看着前方，忽然说：“那段时间，孔叔叔把我接到他家住了，也就是孔梦娴的家。”
    记忆像是被风吹长的蛛丝，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记得那时，父亲的那个女人说很不喜欢他的眼睛，觉得他像个小狼，因此十分容不下他，父亲对那个女人也很忌惮，不敢太明显的护着他。当时的孔叔叔想必是为了帮父亲的忙，做了个老好人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暂住。
    孔叔叔是个温和且正派的人，一直一言不发的他也曾忍不住在孔叔叔面前落泪。他还见到了那个有些任性的孔叔叔的女儿孔梦娴，因为对孔叔叔的恩情，他在人前人后都把孔梦娴当亲妹妹般对待。他知道孔叔叔很器重他，在父亲面前说了他很多的好话，即使后来他回到自己的家，孔叔叔也常叫他过来，甚至说，希望自己的独女将来可以嫁给他，这样他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儿子。
    那一刻，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印在了他心里，他承认，孔家对他的发展确实有帮助，但是最初，他也只是想报答恩情。他并不爱孔梦娴，但是就算为着孔叔叔，他也愿意履行好一个丈夫的职责，照顾她一辈子，无论她变得多不堪。
    阴谋和恩情搅在一起，有时候管黎勤也分不清，到底谁是主谁是辅，他只能分出个先后而已。
    陶萌萌也静默了一会儿，在心里想，其实他是爱孔梦娴的吧，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
    “孔梦娴，后来去哪儿了啊？”陶萌萌轻声问。
    “在国外，她已经彻底戒了du，在那边有专人照顾她。”管黎勤深吸了口气说。
    “你和她还有联系对吗？”陶萌萌问。
    管黎勤依旧是淡淡的口气，“我会一直负责她的生活，每年抽出时间去看她两次。”
    他到底还是爱的吧，陶萌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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