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笑什么。”宋雨晴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楚荧把宋雨晴拉到身边坐下,宋雨晴挽住楚荧的手臂,冷冷清清的一张美人面盯着另一边坐着的江斜。
    楚荧看了一眼有些危险地看着江斜的宋雨晴,不由地失笑,拍了拍宋雨晴的手背:“在说我表妹呢。”
    宋雨晴淡淡地睨了一眼那边被人围着笑语盈盈的林谣:“这是你表妹?”
    “家里托我祖母给她寻门亲事。”楚荧答。
    “胃口不小。”宋雨晴收回目光,丢下一句评价。
    此时,二皇子萧宸也是和各位青年们谈笑寒暄过一番,坐到了江斜身边。当初聚着喝过一回酒的四个人,竟是又坐到了一起。
    今日赏花,最大的看头倒也不是这些玩乐的小打小闹,更重要的便是青年才俊们饮酒斗诗,彰显才学。一来可吸引年轻女子的青睐,说不定能寻一段好的婚事、促一段佳话,二来便是有同龄的青年俊杰可一同作文点评,也可结识志同道合之士。
    正说着,楚荧所在的席间便是渐渐热闹了起来,萧宸向那边望过去,原来是方才一同参加投壶的周茂和孙睿二人正在文斗。
    一位是在官场才崭露头角的年轻官员,一位是年轻的兵部侍郎,自然是大有看头——究竟哪一位更技高一筹上一些。
    二人谈古论今,又作了文章策论,引据经典,佳句频出,皆是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接下来二人要比的,便是作诗了。
    “不若这回由太子殿下来命题?”孙睿看向席间最前边坐着喝酒的太子。
    萧端笑了一声,从席间站起身来,在众人们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在一旁的合欢树上拈了一朵合欢花,然后穿过人群,走到楚荧的面前。
    将手心中一朵绯红的合欢花递向楚荧。
    “花当赠美人——不若就咏美人。”
    四周的人看到这一幕,不论男女,都是吸了一口气。
    林谣在一群男女的包围之中,看着这边,面色却是不太好看——萧端是当今的东宫太子,而楚荧不过是个和离过的女子,这又是在男女相看的赏花会,萧端送的还是一朵名为合欢的花,谁能不明白太子这个举动包含着什么意思。
    她楚荧,一个跟夫家和离了的女人,明明不如自己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多身在高位男人的青眼?
    任楚荧对于男女感情再无经验,此情此景,面对着伸手送她合欢的萧端,沐浴着周围人不知是羡慕还是怀疑的目光,也嗅到了一丝有些怪异的味道——为何偏偏这太子,几次三番都要找到她面前来?
    楚荧又哪能猜到太子为何找上了她,赶忙起了身,低头屈膝道:“臣女不敢接。”
    “怎么,孤不过是送朵花罢了,又不是要吃人。”萧端笑笑。
    “臣女自知无德,不敢白白接这花。”楚荧的额角冒出一些冷汗,却依旧是强作镇定,只是看着太子玄色的鞋尖。
    “良禽择佳木而栖,楚小姐应当明白孤这话的意思。”萧端也不在众人面前继续为难楚荧,只是合住掌心,将花攥在手中,缓缓收回了手:“今日倒是孤唐突了。”
    说完,轻笑一声,转身离去。惟留下还有些发愣、屈膝在原地的楚荧。
    众人一时间也是小声地议论起来——众所周知,太子东宫里此时还空了一位太子侧妃的位置。此番萧端这般在几乎全京城高门贵户的面前,光明正大地对楚荧的一番示好,怕不是东宫侧妃的位子,马上就要有人了。
    ——还是这么一位和离过的女人。
    众人的议论和看向楚荧的眼神中,也不知夹杂着什么情绪。
    楚荧有些呆滞地站直了身子,重新坐回席间。
    宋雨晴有些担心地攥住有些呆愣的楚荧的手:“你和太子……”
    “从无交集。”楚荧有些无力地握了握宋雨晴的手,摇了摇头。
    “那又为何……”宋雨晴微微蹙眉,又有些迟疑地道,“荧儿此后打算如何?说来,太子倒也算是文韬武略,若是荧儿有心再嫁……”
    “东宫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宋家丫头。”萧宸听了宋雨晴的话,笑了一声,低声道。只是略含戏谑的口吻不知为何意。
    “雨晴,我才和离多久,哪有心思再嫁。”楚荧苦笑:“只是今日之后,也不知今后京城中人会如何看我。”
    又想起之前江斜便提醒过她,让她防着太子,想了想,抬眸看向江斜:“小侯爷可知为何?”
    为何萧端会向她示好。
    “你想知道?”江斜手中依旧是把玩着那把折扇,却是听得出,楚荧此时称她“小侯爷”,而不是玩笑时候叫他的“江老板”。
    “想。”楚荧正色道。
    江斜看了一眼身边的萧宸,却没再说话。
    太子早已离开,方才还在这边议论太子和楚荧之间事情的众人也渐渐散去,又把注意转回到文斗的周茂和孙睿二人身上。
    周茂和孙睿二人各占一边,颇有几分一决胜负之意。而下头那些好赌的人,已是又开始押注了——这一回倒是不掺杂着儿女私情,大家跃跃欲试,家中阔绰的公子小姐,更是几十片地买了银叶子来押人。
    周茂出身贫寒,唯独供出来这么一个读书人,几年前才进了京城,除了在初入官场崭露头角,人们对这号半路杀出来的小人物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些鄙夷。今日被邀请来参加赏花会,身上的衣服看着还有些朴素。周茂这边的碗中,堪堪放了半碗的银叶子。
    兵部侍郎孙睿出身京中名门,自幼聪颖,又从太子的父亲、如今的内阁大学士为师,锦衣华服,剑眉星目,看着便是一表人才的模样。而孙睿这边,竟是放满了八碗银叶子。
    “林小姐看好谁?”不远处有男子嬉笑着问林谣,“林小姐眼光定然不错,我跟着林小姐押。”
    “阿谣觉得两位公子都很厉害呢。”林谣露出娇笑,又怕在人面前落了面子,颇有几分不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换了片银叶子,放进孙睿的的碗中,“那阿谣便押这位公子了。”
    在林谣押了孙睿之后,不少人又跟着林谣押了孙睿。孙睿那头又多了三四碗银叶子。
    “不如我们也来押一注。”这边的四人气氛有些低沉,萧宸却突然笑着开了口。
    宋雨晴抬眸看了一眼萧宸,掏出一百两银子,将一百片银叶子全都放在了周茂那头,顿时,周茂那头便有了一碗银叶子。
    “可要来替我下一注?”江斜对楚荧说:“方才我从太子那头赢的钱有你一半功劳,其中五百两便当做你的本金。”
    楚荧虽还未想明白方才太子的事,还是没扫大家的兴致,想了想,问:“若是赔了当如何。”
    “你随便下就是了,我又不在乎盈亏。”江斜笑,“反正也不是多少银子。”
    见江斜这么随意的态度,楚荧嘴角抽了抽,却也感觉心情没有方才那般焦虑,回:“那我跟雨晴一起押。”
    见宋雨晴和江斜那头都押了周茂,也有些人也零零星星跟着买了周茂的注,周茂那边也将将凑够了四碗银叶子,虽说同孙睿那头的十数碗比起来有些不够看,但到底也不算太难看。
    “为何不押孙侍郎?”萧宸有些意外地看宋雨晴,问,“兵部侍郎的名头京中谁人不知。”
    “或许殿下不知,周公子乃是从我家书院出来的。”宋雨晴扬了扬头,淡淡望向那便负手而立的周茂,纤细的脖颈分外地好看,“宋家教出来的学子,怎会落人一头。”
    孙睿笑着道:“方才太子殿下说咏美人,周公子可敢接?”
    “自然。”孙睿倒是有真才实学,周茂棋逢对手,倒也觉得酣畅淋漓,朗声道。
    楚荧感觉自己又被周围的人瞪了一眼。
    一盏茶的时间,分别各自写下自己的一句咏美人的诗句,看谁获得的掌声更多,那谁便是这场比试的胜者。
    二人分别立于合欢树下的案前,就看着二人提笔又落下,刚好一盏茶的时间。
    孙睿拿起自己手中的洒金笺,落着金箔的纸上,孙睿的字奔放飘逸,洋洋洒洒落下一句诗。
    “园游佳木仲夏深,东宫合欢赠美人。”
    周围的人见了孙睿此句,皆是露出赞美之色,一同鼓起了掌。只是楚荧那头又挨了不少女子们投来的白眼。
    再把目光转向周茂那头,一张洒金笺上工工整整用清隽地行书写下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注)
    有人读出了纸上的句子,众人先是沉默,然后稀稀拉拉地有几个人鼓起了掌,接着便是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
    胜负就此分明。
    萧宸笑着看向宋雨晴:“你押对了。”
    “大多人觉得,他们这些寒窗苦读来的寒士,同家中世代为官的不能媲美。”宋雨晴一张冰美人的面上罕见地露出些愉悦的神色,“但他们却比任何人都要勤奋。天下寒生在一起,总是能撼动那些自以为是权威的光辉的。”
    萧宸和宋雨晴这边,谈的是家国情怀,育人栋梁。而江斜和楚荧那头,话里却是充满了一股庸俗腐朽的金钱铜臭味儿。
    “又赚了,没劲儿。”江斜长腿一交叠,百无聊赖地往后一靠。
    楚荧死死盯着两边放银叶子的碗,一边算一边道:“除去你五百两银子的本金,又净赚了一千五百两。”
    江斜摇了摇折扇,附和:“阿荧眼光不错。”
    “确实。”楚荧毫不脸红地点了点头,“我相信雨晴。”
    “钱太多,花不完。”江斜懒懒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道,“既然是你替我押的,那便分你五百两。”
    楚荧倒吸了口凉气,方才那些挨人白眼的不快一扫而去,眼里又放出了光:“江老板大气——不如我们再立个字据……”
    江斜不由地失笑,然后问人要来笔墨。
    漂亮的洒金笺上又清清楚楚写了分给楚荧五百两银子。只不过下面却添了一行小字——
    今夜子时,房顶。
    楚荧看向江斜,江斜对她做了个“太子”的口型。
    楚荧了然——但楚荧总觉得房顶这两个字,是江斜在嘲笑她爬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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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清平调
    另一句是自己编的,我不是写诗的,大家意会一下就好!我就烂(叉腰)。
    我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写完了!!!狂喜!
    关于为什么江斜又来主动帮楚荧,太子为什么向楚荧抛出橄榄枝——房顶见(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