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光总算暗下去时，恰好是凌晨四点。
    这场手术进行了约莫五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韩子琛的心都沉浸在悔恨和痛苦之中，迟迟无法自拔。
    彭喆也沉默地坐在角落，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嘴角明显是下沉的，整个人气压明显处于低谷。
    江月也双手合十，对着墙壁祷告，神情紧张而严肃，内心无比希望程艺馨能平安出来，快点恢复到以前生龙活虎的模样。
    剧组不少知情好友也聚集在走廊，除了季敏，大概都是真心诚意在为她祈祷。
    好在大家的希望并没有落空，程艺馨终究是平安无事地下了手术台，只是腹中的孩子依然不稳定，无法再承受任何刺激。
    “你们大人的事情最好别牵扯孩子。”医生严词厉色，目光落在准爸爸身上。“如果还想保住孩子的话，就最好保持孕妇心情舒畅，如果不想，直接当我这话没说。”
    一向叱咤风云的韩子琛难得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沉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迫不及待地去看程艺馨。
    只要她没事就好，接下来的账就一笔一笔慢慢算。
    男人握着程艺馨冰凉的手，眼神轻轻扫了一圈，准确无误地落在季敏头上，警告意味十足。
    后者大概是这一圈人最不开心的一位，本以为这次能一举两得，谁知这孩子竟然如此顽强，看来只能够另辟蹊径。
    至于韩子琛，她当然是发怵的，但却也能拍着胸脯打包票，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因为他们之间的渊源，的确不简单。
    既然人没事，大家伙也就渐渐散开，尽管疑惑程艺馨为何年纪轻轻怀孕，也好奇孩子父亲的身份，但由于忌惮这莫名低沉的气场，终究是没人敢出声。
    偌大的走廊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们几个，气氛无形中透露着火药味。
    首先开撕的当然是江月。
    她早就看季敏不爽，这会又是害得艺馨姐出事，还特么假惺惺地在这恶心人，谁看了忍得下这口气啊。
    于是她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力道不清，清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也是季敏第一次挨打。
    她紧紧地捂着右脸，仍然处于懵逼状态，反问道：“你居然敢打我？”语气不敢置信。
    “打的就是你，怎么了？”别看江月语气嚣张，其实她早都后悔了，因为手心实在太痛，她干不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可如今骑虎难下，下一秒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又是扯头发又是张嘴咬人的，场面一度混乱。
    田深也微微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这平时娇柔的女朋友竟然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不过他反应十分迅速，这不下一秒立马冲上前拉开两人，实际上则是在帮江月，季敏不知吃了多少亏。
    “你这个泼妇！”她大声叫骂着，绕了个圈子躲到韩子琛背后，气得满脸通红。
    江月被田深抱在怀里，不断挣扎道：“我告诉你季敏！别特么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我还是那句老话，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光是伤害她干女儿这一点，就实在忍无可忍。
    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挑衅，季敏自然不可能落于下风，当即摇了摇韩子琛的胳膊，娇滴滴道：“子琛哥……她欺负我！”
    瞧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一对呢。
    江月尤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别说，她现在还就真看不惯韩子琛，怎么就如此轻易被坏女人蒙骗呢，只不过她没资格针对男人，只能拿绿茶婊出气。
    众人屏住了呼吸，似乎是等着韩子琛下一步动作。
    季敏得意地仰着下巴，眼神轻蔑，仿佛料定男人会出声帮自己，谁知下一秒传来一个“滚”字。
    她反应了好几秒，才确定韩子琛是在和自己说话。
    “你听不懂吗季敏，韩总让你赶紧滚呢！”江月极其得瑟地吐了吐舌头，心道韩总还算拎得清。
    这全都是程艺馨的人，季敏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任由他们羞辱，随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才离开众人视线。
    江月总算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转眸瞥见角落里的彭喆，暗道不好，什么忘了这尊大佛。
    男人自始至终没说半句话，一直坐在角落抽烟，除开衬衣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整个人平静得不像话。
    原以为会有新一轮闹剧的江月微微愣住，仿佛忽然get到了彭喆的点。
    他似乎总是一声不吭地干大事。
    没过多久，彭喆和田深也跟着离开，走廊也跟着越发寂静冰凉。
    江月抿了抿唇，如今艺馨姐还没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他们暂时也无法进去探望，每次顶多一个人。
    她当然是无比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进去，可韩总地位毕竟摆在这儿呢，又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她抢第一算怎么回事。
    可男人就像是猜到她的想法似的，沉声道：“你进去吧，不用顾忌我。”
    说着，韩子琛随意找了个位置，轻轻合上了双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在意。
    江月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两口子的事情呢，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瞥见男人双手正在微微颤抖，但又很快否定这个说法。
    笑话，人家可是处变不惊的大老板呢，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至于畏惧这么点小风浪。
    可当她转过身的下一秒，男人彻底松懈，浑身透露着丧气，右手的确无法抑制地抖动着。
    天知道他有多自责内疚。
    “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
    阵阵风传来，男人的低喃瞬间消失，不留半点痕迹，仿佛这样就没人看破他的心碎。
    此刻的病房安静祥和，程艺馨面容平静，若非脸色过于惨白，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冰冷的手指，鼻腔一阵酸涩，原本准备好的腹稿全然忘得一干二净。
    “艺馨姐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她还等着带干女儿出去放风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