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像这样越简单的家庭料理, 就越难做得美味, 青槐默默地吃着午饭,职业习惯让他在心里琢磨要是自己做怎么去规避料理中的不足。
    “大婶,一份蟹肉拉面套餐!”陌生人的声音在青槐身后响起, 听起来很年轻, 仿若清水落石, 冷冽中带着慵懒的磁性。
    青槐下意识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是个黑发的男人,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空位, 却偏要在他身旁坐下,因为侧过头看不清脸,青槐只看见一截漂亮高挺的鼻梁。
    他平常不是一个喜欢盯着陌生人看的人,但对方的声音太过好听,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就是那几秒之间,青槐眼前亮光闪过,还没看清便转瞬即逝,像是一个错觉。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想起了梦中那片无止境的黑暗。
    青槐喝了一口橙汁,把自己的神色藏进半透明的玻璃杯后。
    他也不知道为何,从那个陌生人进来后就有些紧张,心跳明显急促起来,太阳穴连带着后脑勺的神经都隐隐作痛,连带着指尖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青槐心里咯噔一声,这种情况只在他十四岁第一次看某不可言说小视频的时候出现过。
    ——就好像是……
    青年微微蹙眉。
    “你好~”身旁的男人忽然转过头,微笑着对他打招呼。
    青槐愣了一下,男人的面容英俊得太过凌厉,横冲直撞在青年迟钝的大脑里滚了一圈,掀起大片风尘。
    他盯着对方那双鸢色的眼睛,大脑直接宕机。心脏停跳一拍,紧接着就像一个野兔养殖场,群兔怦怦乱窜,几乎快要蹦出银河系。
    强烈的心悸让青年的皮肤变得滚烫,好像岩浆般快要融化。
    青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我竟然对一个男人动心了……
    太宰治看着青槐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下一沉,他猜的没错,对方果然记不起在横滨发生的任何事情了。
    男人强忍住把青年一把塞进怀里的冲动,纤长的睫毛掩盖掉眼里的失落。
    “……”青槐从怔忪中缓过神来。
    ——不是说日本人都是内敛独立的性格吗?这种在餐馆里热情交友的打招呼方式到底是什么状况?
    青年心中灵光一现,抬头又看了一眼帅气到可以参加偶像选秀的男人,对方身上的衬衫也是昂贵的牌子,怎么可能到一个寒酸的家庭餐馆来吃饭?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日本牛郎?!在街上勾搭像他这样的陌生游客然后骗财骗色的那种法制新闻常有角色!说不定他身上的衣服就是骗上一个客人的钱买的!
    青槐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刚刚怦然的心忽然不动了,惊恐地瞥了一眼黑发男人,放下餐费就要离开。
    日本果然太危险了,昨天遇见黑手党砍哥斯拉,今天竟然遇见牛郎拉客,男孩子在外面绝对要保护好自己!
    太宰治:?
    他看见自己失忆的男朋友像看鬼一样瞪了他一眼,饭都没来得及吃完就逃走了。
    男人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男性魅力。
    *
    从餐馆出来后,青槐顶着横滨六月的烈日,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找主办方安排的酒店,高温之下,目的地显得遥遥无期。
    他绕过一条阴凉无人的小道,扶着拉杆停了下来。
    很不对劲。
    他敏感地察觉到身边的事情在发生着变化,自己却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种不安在达到日本之后达到了顶峰。
    这就像青槐小时候上学因为生病请了一天病假,等第二天回到学校,周围的老师和同学都陌生起来,他们讨论着他落下的课程,塞给他一摞摞未完成的作业,而自己好像被单独隔离出了那种氛围,显得迟钝又呆滞。
    青槐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紧绷得要命,连带着脑仁又闷又疼,胸膛也止不住地震颤,心脏跳动越来越快,躯干到指尖都浮现出隐约地刺麻之感。
    冷汗渐渐从他的额间渗透出来,打湿了他的脊背。
    青槐咳了起来,弯下腰撑住行李箱,他咳到眼冒金光,脑袋就像被人劈开了一般疼痛。
    他颤抖着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
    没拿稳,白晃晃地落在了地上。
    手帕。
    他俯下身去捡,指尖碰到了一只缠着绷带的手。
    “还给我。”青槐声音沙哑,痛到眼里只有那块手帕,仿佛触碰到就能够缓解这种酷刑。
    “青槐,你……”担忧的声音。
    青年已经完全无法去注意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本能让他扑上前去抢。
    “——我的手帕。”
    完全站不稳。
    他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清冽的柠檬味骤然包裹了他的鼻腔,细致地安抚着他刺痛的神经。
    鼻尖相触,青槐一眼就望进了那双鸢眸之中。
    完全陌生,却又似乎在曾经无数次这么对视过。
    戏谑的,多情的,专注的,亲密的……
    气息滚烫地交缠起来,是六月的余热。
    “分明是我的手帕。”对方说。
    青槐在陷入黑暗前一秒还在想,这个奇怪的牛郎怎么无处不在,连一条便宜手帕都要抢……
    *
    【我在黑暗之中许下过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