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就扇我一巴掌!
    他破罐子破摔,几乎和自己喜欢的女孩鼻尖贴鼻尖,然后又在她闪开之前,在那双暖棕色的眼睛之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宫侑像个打了败仗铩羽而归的将军,落荒而逃。
    他顺从又不甘地放弃了要继续和她作对的念头,老老实实等关东煮端上桌。
    在此期间最鹤生掏出了她的手机,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在回复谁的消息。
    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
    宫侑埋头苦吃,煮到透明的白萝卜吸满了醇厚的汤汁,咬上一口就化在嘴里。
    他慢慢悠悠地用筷子夹开白萝卜,最鹤生忽然出声问他:“侑,你等下要怎么回去?”
    新干线晚上九点半停运。
    宫侑早在来时就跟宫夫人打好了“今天我不一定回家”的预防针。
    他吹开汤上漂浮的细碎葱花,喝了一口:“不回去。”
    “那你住哪?”最鹤生很关心他接下来的去向,但这和他喜不喜欢她都没关系。
    ——是个人她都会这么问的。
    想到这一点,宫侑放下筷子,瞥了她一眼:“你很在意?”
    “总不能让你睡马路。”她说得理所当然。
    然而这副理所当然让宫侑烦躁不已。他皱了皱鼻子,沉默着用筷子戳破豆腐福袋。
    最鹤生见他不说话,主动提议:“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去竹青庄睡一晚吧?我哥哥在那里。”
    “……不去。”
    宫侑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你还在为了上次哥哥让你和紫原一起拍照的事情闹别扭吗?侑。”最鹤生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叫宫侑愈发不开心。
    而且他本来都快把上次探病和紫原敦差点打起来,结果被灰二摁着脑袋一起勾肩搭背装作哥俩好拍照的事情给忘了!
    最鹤生这么一提,那段记忆自然又翻涌了上来。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为什么非要和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一起过夜不可啊!”
    他认为自己的委屈心酸很好理解,好在最鹤生确实get到了他不乐意的点。
    但这下最鹤生可苦恼了。
    不能轻信动画电影里演的那些神奇操作。在日本未成年人既不能去网咖过夜,也不能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一个人去宾馆开房。
    “那你睡哪呢?”
    关东煮还没端上来,最鹤生只能嘬可乐排解。冰放的有点多,冻得她牙齿发酸,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宫侑从竹筒里抽出两根干净的筷子挑出她杯子里的冰块,带着点赌气意味说:“睡大街。”
    “会感冒的。”最鹤生很是认真,但凡和伤痛病沾边的事她都很认真。
    宫侑不再做声,垮下脸烦躁地挠了挠脑袋。
    他总不能说“想睡你家”这种虎狼之词吧?
    不说最鹤生会不会同意,就算她真脑子抽风做出宛如OOC一般的举动唐突同意了,宫侑能不能在第二天四肢健全地走出东京还都是个问题。
    她哥哥可就住在距离他们只有三千米的地方。
    可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最鹤生不可能真让宫侑去睡大街,而宫侑也不可能真的住到最鹤生的小房间里去。
    最后他的归宿说不定还是只有只路过了几次的竹青庄,和一群陌生的大老爷们在同一屋檐下共度一晚。
    一想到这里宫侑就烦。
    他不认生,但他不喜欢寄人篱下,也不希望最鹤生的哥哥会认为他是个脑袋一热就会干出不计后果(比如说找不到地方落脚只能沦落街头)的糊涂蛋。
    真要产生这种误解以后哪还会把自家姑娘安心交给他?
    即使现实八字的半撇都还没有,但宫侑想得很远很美好。
    他咂咂嘴,思考着该怎么安置自己才不会感冒。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直在旁边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空气的桐山零此时举起手:“那个……宫君……”
    “什么事?”宫侑对假想敌的态度不太友善,喊人喊得一字一顿,“桐山君。”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桐山零挠了挠脸,“……可以到我家住一晚。要是介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好了,别放在心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如蚊呐。
    要不是最鹤生早知道桐山零是这么个社恐又内向的性格,她说不定会怀疑宫侑欺负了人家。
    话说的是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这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这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宫侑感觉自己活了,就仿佛他那半撇都还没着落的恋爱征途又有了指望。
    “可以吗?不会很麻烦桐山君吗?”这一声桐山君他叫得亲切了许多。
    明明是个问句,但宫侑显然只是在客套,他已然做好了立马拎包入住的准备。
    “不会,家里还有多的被子和被褥……”桐山零支吾道,“就是我的床可能有点小,宫君可能会有点难受——啊,我是说我睡地上。”
    “可那样我不就成鸠占鹊巢的恶人了吗?”在谈话对象不是宫治也不与排球有关的时候,宫侑意外的很是厚道,“你愿意收留我一晚已经很感谢了。”
    男生的友谊果然是最鹤生不能理解的。
    上一秒还没好气甚至不怎么想搭理桐山零的宫侑,此时此刻居然在好好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