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闻清没有太多朋友。
    一是因为他不喜欢热闹,本身对交友这件事并没有特别强的欲望。
    二是妈妈在他身上留下的阴影太多。
    妈妈爱面子,觉得跳舞是戏子,想要儿子做自认为体面的编剧,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利益。为了自己出门,有人能夸一句:“哎哟,你儿子的剧写得很不错,去年在国外获了个大奖吧?”
    亲情尚且如此,友情又何尝不是以利益为交换呢?
    三是因为他妈妈唯利是图。总而言之一句话,“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儿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景妈喜欢倒贴,哪怕对方不认识她也能厚着脸皮上,一而再再而三,涉及到谈合作项目之类的事儿,她妈妈是能托关系就托关系。
    景闻清的朋友看见了怕。
    但也奇怪,似乎是性格问题,景闻清总能莫名其妙吸引其他人的目光,让人想去了解他。
    景闻清知道他妈那德行后就在刻意跟朋友保持热情又疏远的距离。因而根本就没有太多交心的朋友。
    没有哪个人千方百计跟另一个人示好,却被对方多次冷淡,之后依旧能热脸贴冷屁股的。
    而裴敬竟然成了例外。
    景闻清有点怕,也许他说完妈妈的事情后,裴敬就要跟其他人一样了。
    几秒的功夫,景闻清脸色变了又变,裴敬尽收眼底,不由地握了握掌心。上面还残留着他搂着景闻清一晚上,温热又柔软的触感。
    景闻清深呼吸,面如死灰:“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裴敬摇头,“如果告诉我对你来说是一件负担,那还是别说了。清清,不要怕也不要难过。”
    景闻清心想,不算负担,是怕我说完你就不想理我啦。难过吗?好像有一点点。……唔,好吧,亿点点。
    “不,我决定说了。”景闻清说,“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爱听不听。”
    景闻清从他某个商业大佬朋友被景妈追着要一块地皮的合作,最后亏本的事说起,又说了景妈从小对他不好,不让他跳舞逼着他学编剧,再说到长大后他有了独立的能力,跑出去,被景妈断了经济来源。
    可笑的是,编剧竟然是老天赏给他吃的饭碗。
    没有钱的日子里,景闻清必须靠着自己的能力赚钱,也是这个时候发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写赚钱的剧本。
    至于跳舞……
    是他一直想学,又错过,又重新拾起,却因为写剧本那些年损伤了身体健康,更难练了。
    阴差阳错,大抵如此。
    讲到最后,景闻清略带遗憾地看了眼裴敬,勉强挂起一个笑容:“昨天是我妈妈知道我认识你。”
    “她给某个烂剧投了大量资本,但那剧组扶不起来,眼看着要血本无归,求我牵线,让你去。如果是你的话,她肯定能赚。”景闻清说,“好笑吧,在他眼里我和我朋友都是工具人而已。”
    裴敬沉默半晌,没想到是这样的。
    “你怕我出卖你吗?”景闻清看看他,又说,“放心吧,我跟我妈说了咱们不熟,她已经被我气走了。”
    “对不起啊。”景闻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头立马解释道,“昨天我跟我妈说完厚一个人闷酒喝多了,期间看见了你的消息……可能是喝多了,居然给你发了接我的信息。真的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不会有下次了,对吧?”景闻清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闪闪躲躲,往别处看,“对吧。”
    毕竟没有人喜欢麻烦精。
    景闻清眼睛有点酸。
    空气安静了几秒。
    “不对,这叫麻烦吗?”裴敬突然笑了出来,温柔的嗓音让景闻清觉得像在做梦,“就算真的很麻烦,那我也愿意接受。只要你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裴敬想要抱抱他,跟他说,你来跟我住吧,跟我在一起,我会帮你处理好你身边的所有琐事。你可以当只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兔子。
    就在那么一瞬间,裴敬想通了以往的种种。
    他好像是喜欢景闻清。
    喜欢得不行。
    景闻清含着泪花,懵懵地抬头。
    裴敬撞进那一双眼里,心口都在发烫。
    景闻清视野模糊,依旧能看见裴敬万分认真的眼神。那灼热的视线快把他烫伤了。
    发愣间,他听见裴敬说:“你大概不记得了。我会努力让小兔子快快乐乐,不会让他惨。”
    有些话,景闻清当时没听懂,回去后惴惴不安,却发现裴敬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说,愈来愈频繁得跟他来往了。
    偶尔在剧组,裴敬有空就来探班。裴敬是什么身份?一来,轰动全剧组,隔壁片场都来围观。可是裴敬好似满不在乎,像是想要跟所有人告昭,他是景闻清的好朋友,他来探望景闻清,还给他带了好吃的,其他人一根毛都不会分到。
    见不到面的时候就是社交软件聊天。
    景闻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敬的。似乎是在一次次无人发泄的情绪失控时,他都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哪些对其他人难以启齿的脆弱情绪,在裴敬面前就一再呈现出来。他会听,他会记到心里,然后会带景闻清游山玩水,散散心。
    就是水到渠成,慢慢的,他好像就离不开裴敬了。
    这世上,他竟然找不出第二个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