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自本能的自信让伊德觉得毛骨悚然,她究竟为何知道这一切?
    突然之间,她面前耸立的无数高楼坍塌崩解,化作碎石。她闭上眼,抱住头可怜而徒劳地想将那些可怕的猜测赶出自己的头脑。但即使伊德闭上眼睛,也可以敏锐的感受到周遭发生的一切。
    怀亚特又对她讲话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使用任何语言,但是他的话语就这样出现在伊德的脑海里。
    他告诉伊德现在才将穿过真正的终极之门,这扇大门将会引领她离开地球与时间,进入地球的外延——这里正是超乎时间之外的地方。
    接下来,她将可以选择是否穿过真正的终极之门,那将引领她看到超乎一切星球、超乎一切宇宙、超乎一切物质之外的最终虚空。
    “……”伊德回应道:“我又如何找到想得到的答案?”
    怀亚特停顿了下,这停顿充满了不详的意味,但很快他的语气又一如往常般亲昵:“亲爱的伊德,你还没明白么?穿越终极之门后,你之前所处时空中的地球便如同你手中的泥巴一般,任你随意揉捏塑形,你可以轻易改变所有人的时间、命运与一切。”
    第84章
    在伊德眼前, 一座巨大拱门的轮廓逐渐浮现,无需多言,已经下定决心的伊德按着一种先天习得、出于本能的仪式使用着银钥匙。接着, 在盲目的决心与本能双重的指引下,她飘向前去——穿越了终极之门。
    她感觉自己正在穿越群星之间深不可测的巨大深渊, 这感觉既眩晕又愉悦。伊德感觉到了巨大翅膀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一些模糊地仿佛虫鸣鸟啼,还有许多不属于地球, 乃至不属于整个太阳系的东西所发出的靡靡低语。
    伊德鼓起勇气向后看去, 在她身后的竟不只是一扇门,而是许许多多扇大门——其中每一扇大门都有一个伊德正在向她张望, 这场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忘记。
    最令她惊骇的是在她看到无数伊德的刹那, 无数的伊德也回眸凝视着她, 然后朝着她飘去,又一个又一个的撞散在终极之门的光晕中。
    在无数个“伊德”变成宇宙的碎片后,她的身体急速的下坠, 向黑暗的深渊坠去——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着她, 她冥冥之中有所明悟, 它是一种力量或者是一种意识,既在她面前, 又弥散在她的身体内。它存在于此地, 又是伊德的一部分,同时也与所有的时间共存。
    这是一个由无限存在与自我组成的骇然存在,集合了局部、个性与无限。你可以认为它是伊德的组成部分, 也可以认为伊德是它的组成部分。因为这是一个没有限制,既超越了奇想也超越了逻辑的绝对浩瀚。
    在一瞬间,伊德感觉到一股带着腥味的海风向她拂来。
    她一直以来的迷惑、恐惧与苦恼开始衰退。
    她知道了祂的名字——伊德海拉。祂古老而神秘,奇异而温柔。早在地球之前它就存在于世,在地球第一个微生物出现后,伊德海拉的一部分就开始在地球上生活,并且通过世世代代地与所有地上的生命无休止的交织,而不断进化。
    祂的身体是那样的多样,因为祂吞噬过所有的生命,并从它们的基因中改变自己,如祂所愿般变幻。祂的身体很多,有的隐藏在南方的树林中;有的在北方的废墟中;有的在西海的沙漠中。不用妄图去寻找伊德海拉的身体,因为祂的身体参与过世上所有的生物,所以祂永远公平地变幻着。
    孤独的伊德海拉喜爱穿越在人们的梦中,在梦中祂既是母亲又是女儿,既是情人又是丈夫,既是圣训者又是执教者,祂使追随者的思想蒙上阴影。
    这样的伊德海拉,祂孤独的一部分掉进了狭隘的现实世界中,于是便有了快乐而烦恼的伊德。
    伊德此刻才明悟自己的存在,但是她依旧愿意称呼自己为伊德而不是伊德海拉。周遭嗡嗡作响的虫鸣鸟啼此刻化作了能够理解的语言,她已经得到了所有的真相。
    伊德看向怀亚特,又或许应该叫祂“犹格·索托斯”。祂模糊的身形逐渐清晰,无数的光线随着祂的行动而闪烁,犹格索托斯仿佛就像是位于空间中不同位置上的无数个太阳、无数个世界、无数个宇宙都聚集在一点上。它们结合在一起,犹格索托斯的身形仿佛在无休止的爆发、冲击与湮没。所有一切皆在其中,祂与所有时间共存,与所有空间相联。
    也只有犹格索托斯——全知全视的门之钥能将伊德带到这里。
    犹格索托斯说话了,带着宏大澎湃的思潮沉重地向她袭来:“我在你星球外延上的化身,怀亚特,将你送回了你母亲这里——他说你愿意穿越终极之门寻求答案,现在你已经身处最深处的最终秘密。
    你的愿望,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允诺你的一切行动,但在此之前,我仍给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我的化身必定没有告诉你,在终极之门里你可以做出任何改变去挽救你的星球,但你做出行动之时,你将再难折返回自己曾经所属的星球。现在你仍可以反悔。”
    祂的话语顿了顿,似乎在跟体内的怀亚特说话:“为何不能告诉她?你是害怕什么?”祂似乎愉悦极了,虽然伊德不明白祂为何如此开心。
    接着,犹格索托斯在一瞬间消失了,仅余伊德留在一片荒芜与死寂中。她知道,祂是在给她时间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