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路珏醒来的时候,叶淮还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觉。
    睡在下铺的张舟倒是醒了,但也只是迷迷瞪瞪地坐在床沿,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如果不是路珏跟系统058号确认过了,那个路斐然,也就是他设定上的爸爸,真的是这个选秀节目的主要投资方的话,他大概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将两个怀揣梦想的练习生逼到了生活的阴暗角落的噩梦。
    “早。”路珏主动跟张舟打招呼。
    为他于夜半时分,无意间窥探到了对方的秘密而感到抱歉。
    张舟把眼睛瞪大了点儿,有些意外地回:“早。”
    毕竟严格来说,他大概是整个宿舍里和路珏交集最少的人。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路珏会主动跟他问早。
    好在路珏和他打完招呼之后,就端着脸盆出去洗漱了,没有再反常地继续和他搭话。
    所以张舟放心了点儿,只觉得那是路珏有礼貌的表现。
    早上六点半的餐厅里,只有寥寥几人。
    路珏和宋忱对坐着,感觉有些奇妙。
    路珏用食堂阿姨给的刀叉分食着碗里的荷包蛋,又想到了张舟怎么叫也叫不起来的楼俊。
    他叹了口气,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才是一组的呢。”
    宋忱夹煎饺的动作一顿,睫毛轻颤着反问:“那样不好吗?”
    路珏一愣,随即笑着回答道:“好,当然好。”
    路珏的思绪飞到了外太空。
    他随心所欲地畅想着:“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打败b组,获得所有队伍中的第一名,然后得到四万票的加票。”
    “而且你八成还能拿个队内得票王,就还能再加一万票。”
    路珏有板有眼地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口煎蛋,因而后半句还有些含糊不清的。
    宋忱却听清楚了。
    并且意识到,路珏这是下意识地把他放置在了占有绝对优势的高地上。
    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掩饰着其中的动容。
    “你,看最新的投票结果了吗?”宋忱忽然问。
    路珏摇头,以为宋忱是想知道他自己的成绩又不敢看。
    于是说:“今天的没看。但是我昨天晚上看的时候,你排在第九位。”
    路珏怕宋忱对于这个名次不满意。
    或者说是,他觉得宋忱一定会不满意。
    所以路珏一边补充还一边分神去看宋忱的表情。
    生怕对方因此生出一点落寞的情绪来。
    他说:“不过费pd也说了,现在节目才刚开始。而有很多都是自带着粉丝来的,前期领先一点很正常。况且你也不是那种一口就能品出好坏的冰镇汽水。”
    “他们得在安静下来之后,慢慢地,慢慢地,才能觉出你百分百的好来。”
    没想到宋忱面色如常地回答道:“我知道自己排第几。”
    超乎了路珏对于其“尽人事,听天命,不纠结于结果”的预判。
    “那你是想问什么?”路珏咬着筷子问。
    锋利的牙齿在脆弱的筷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宋忱的目光掠过了被吃空了的碟子上的青瓷花纹。
    他说:“我想问的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路珏一怔,没想到自己能从宋忱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
    他想说:粉丝投票的事,和实力挂不上钩的。
    但路珏最后诉诸于口地是:“我知道啊。”
    因为如果我真的糟糕到没边儿了的话,又怎么好意思接近你。
    宋忱看着路珏没什么波澜的表情,明显不信。
    路珏感觉到了,于是没皮没脸地自夸:“我知道我帅,声音好听,唱歌音准也在线,人还好说话……”
    宋忱被路珏剑走偏锋的自夸给震到了,捂脸:“行了,别说了。”
    明明没有人看着他们这个方位,他也还是觉得臊得慌。
    尽管他知道,路珏说的那些优点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我们还是早点吃完去训练吧。”宋忱说。
    路珏邪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也行。
    路珏和宋忱抵达训练室的时候,里面还空无一人。
    没有练习生,更没有老师。
    于是路珏他们就先行观看了拷在练习室的显示屏里的舞蹈视频。
    和其他两支更偏向于翩翩公子少年郎的古风,或标准男团铿锵有力的唱跳风格的类型不同。
    这首歌,更像是生活的一种表达法。
    抒情中带着生命的坚韧,又掺着点苦与涩。
    背景音乐里,小贩的叫卖声,顾客的问价声,少年骑着自行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等混杂在一起,组成了开头。
    此处的舞姿还是舒缓、温柔的。
    如同江南别院处的拂面杨柳风,或者是清池边上生意盎然的绿草青枝。
    音乐渐重,夹杂着的是家长严厉地询问孩子成绩如何的声音,是妻子冷声询问丈夫为什么晚归了的声音,是有人尖声叫保姆快去伺候长辈的声音。
    伴奏也慢慢地由精神紧绷逐渐转向压抑,最后到达了崩溃的临界。
    演示视频里,几位舞者的动作也在此时猛然加重了力度,让观看者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种窒息般的氛围感。
    就像是惬意的暖风里突然夹杂了冻人肺腑的霜雪。
    小草青枝也在一瞬间疯长,成了半人高且带着刺的荆棘墙,挡住了人们的去路。
    但是在音乐的最后,它又回归到了轻柔且舒缓的旋律。
    伴奏里混杂着的,是邮差送来了笔友的来信的声音,是出差归家的爱人开门,晃动了挂在门口处的风铃的声音,是由厨房传来的切菜煲汤的声音。
    视频里,那些原本铿锵有力的动作重新舒缓下来,最终归于平静。
    就像是游人终于走出了霜雪地,来到了姹紫嫣红的花园。
    原本伤人的荆棘墙也成了守护游人不受伤害的铠甲与铁盾。
    路珏听完整首伴奏,看完整个舞蹈视频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撼。
    不论是创意,还是编曲和编舞都太厉害了。
    他甚至已经能想到在正式的灯光和舞美下,宋忱站在c位跳这个舞的画面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了。
    路珏也刚刚明白,所谓朝声,并不是早晨时分的各种声音的汇集。
    ——那是歌曲demo给他的错觉。
    它真正的意义,应该是代表着生活中的万事万物的声音的集合。
    象征着人生中的不幸、不满会打破原本的平静,破浪而来,但是也终会消散。
    而宋忱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支舞蹈里面的感情层次太丰富了。
    动作又太多太碎太细腻了,这对于路珏来说会很难。
    第二个念头是,这首歌是一个纯舞蹈的表演。
    纯粹到没有半句词可唱。
    而路珏会因此失去他的加分项。
    一喜一悲的两张脸同时转过去头来,迫不及待地想跟对方表达自己此刻的想法。
    却都被挂在对方脸上的,那意料之外的表情给弄懵了。
    那场面,看上去更像是路珏如愿以偿地选到了这首歌,而宋忱则是被迫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于是两个人又同时把嘴闭上了。
    路珏率先清了一下嗓子,打破了沉默。
    他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对于这个曲目的喜欢:
    “咳,那什么,我觉得这个舞要是跳好了的话,那么五百张观众票里,我们起码能拿到四百票吧?”
    宋忱百感交集地听着。
    第一个想法是意欲反驳:按照往届选秀节目的情况,四百票大概是不够进入前三的。
    第二个念头是想要纠正说:在这次公演里,路珏和宋忱不是“我们”,而是对手。
    但是这些话在宋忱的心里转了一圈,最后又一齐被抛到了脑后。
    他由着路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回了一句“嗯”。
    “一起加油。”宋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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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一到表演曲目就在写尬的东西_(:3」∠)_
    怪我太菜了,先抱拳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