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乖,乖得,不像话。
    神君轻轻将人从身上拽下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坏主意……”楚栖的神情变得纯真而魅惑,他眼巴巴地说:“想把师父吃掉,算吗?”
    悬崖外,一只赤·裸的、布满疤痕的脚落在了枯叶上。
    他白衣蹁跹,身影飘忽,如鬼魅般穿过密林,长发纷飞,露出一张洁白而精致的容颜,脖子上却有一块清晰的红色烧伤,像烙印,又像徽章。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师父的声音透过另外半个躯体传入耳畔。
    密林阴森、潮湿,且闷热。
    那张洁白的脸上漫出淡淡的眷恋。
    他低低地答:“我要去报仇,算坏主意么?”
    洁白的牙齿从扯开的唇角露出,红唇贝齿间溢出恶意满满的笑声,白影闪电般疾闪,他很快来到了熟悉的山脚下。
    降雨十日,哪怕是神君后来改了半雨,到了此刻,水深依旧还有半腰。
    有死尸泡在里面,在日头下暴晒。
    这一场洪灾,依旧有溺死之人,只是或许比之一开始的降雨量,要少上一半。
    楚栖立在水上,脚尖未沾半点水痕。
    他有些不高兴,因为他看到了溺死的几个,有他仇人的面容,即便被泡的面目全非,也依旧认得出来。
    远远望去,城内的很多房子都泡在了水中,楚栖清楚,若要躲避洪灾,必定会避难至高处。
    他在水上如履平地,一路从低洼往上走去。
    长剑于行走之间幻出,捏在伤痕累累的手中,前方缓缓行来了一艘木质小船。
    他听到了一声女孩子慌乱的叫声,她浸在水中,踢打着船上拽着她不放的官兵:“我不去了,不去避难了!两位官爷,放过我吧……救救我,救救我啊!”
    “船都上了,你还想下去?”
    “我们哥几个也是为国为民奔波多日了,拿你犒劳一下,谁有意见?”
    坐在船上的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还有几个老太太与中年男子,皆纷纷缩在一旁,被那说话的官兵扫过,齐齐道:“官爷辛苦,这是应该的。”
    女孩狼狈不堪地被拽了上去,楚栖歪着头,看到一只被浸泡的发白的手撕开了她的衣服,她惨叫,挣扎,发髻散乱,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不可否认,这几个官兵眼光很好,她是这艘救难船上,最年轻的姑娘。
    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忽然有人惊叫:“你们快看,那是谁?”
    “好像,是,是七殿下……”
    “什么七殿下,他早就给神君带走了,哪有功夫回来管你们?”官兵的手脚在姑娘身上动作,那姑娘的头颅忽然从船沿仰了下去,只见她一张圆脸,眼仁儿黑白分明,仓皇地朝楚栖望着。
    “七殿下,七殿下……救救我……”
    就像记得每一个因他被烧而欢呼的人,楚栖也记得,每一个为他说话的人。
    圆脸的姑娘呀。
    看着可真顺眼。
    剑芒横过,一阵凌乱的惊叫,官兵的头颅齐齐滚落在水中,血丝在浑水间蔓延。
    姑娘挣扎着爬了起来,努力收拢衣服,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感激,还有畏惧,以及微不可察的敬仰。
    楚栖来到船上,将两具尸体踢了下去,目光落在船上的难民身上,他抬剑去指:“你,你,你,你……下去。”
    一个男人哆嗦着,道:“你,你凭……”
    脖颈被削断,颈部喷涌出鲜血。
    周围人尖叫着躲避,被点名的几个匆匆跳了下去。
    圆脸的姑娘缩在船头,看着那少年懒洋洋地在她身边坐了下去,他疤痕遍布的脚垂在船沿下,扭曲的伤痕爬上小腿,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衣摆里。
    她屏住呼吸,看到少年取出了长善,那鞭子一分几根,尖部弯出鱼钩似的弯痕,他抬手一丢,每一根都稳稳地勾住被赶下船的人的下颌骨,鲜血和惨叫一同流出。
    少年发出孩子般的欢呼:“钓鱼咯,钓到好几只大鱼,你们看,我厉不厉害?”
    他偏头,眼睛里溢出了微光,笑容犹如上善童子般天真动人。
    姑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厉,厉害。”
    “那我带你们一起去避难所。”楚栖温温柔柔地说:“师父说,让我多做善事呢。”
    姑娘缩在一侧。
    悄悄抬眼看着少年精致的侧颜,极恶与极善,融为一体的人,身上带着罂粟般致命的吸引力。
    避难所还未到,那几只鱼便死了,楚栖没趣地收回了长鞭,漫不经心地遥望前方高处的避难所。
    “原来,都躲到神庙里去了呀。”
    他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神庙的外围。
    这里位于高处,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挤满了人,整个山头,密密麻麻。
    楚栖新奇地望着。
    一个好处,不用到处跑着找了。
    一个坏处,会少许多乐子。
    长剑在人群中挽开。
    姑娘狼狈地坐在船头,看到血雨漫天,被银剑挥舞着,在四周落下斑斑红点。
    神殿内,楚栖将神君按在了榻上。
    他取下了神君的头冠,三千青丝披散而下,泄在床头。
    神庙四周,血水自高处汩汩流淌,汇聚至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