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作品:《剑修师妹她总讲哲学》 果然世界著名悖论不是能轻易解决的,就算是聪明绝顶的平辈翘楚江离也不行。
江离难得地沉默了。
“这个问题就是一个伦理学上的悖论,本来是专门用来为难标榜道德的人的。却没想到,居然还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么相似的两难问题。”
从前遇到这个假设时,会给自己提出各种侥幸的处理方法。比如想办法让电车紧急制动啦,自己躺上去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啦。如果实在选择不了,还能直接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管他要怎么选,何必思考这些极端的问题为难自己呢?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崔弘的面前,他不能逃避。
身在崔弘梦魇中的冉苒和江离,也不能逃避。
“唉,”冉苒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地叹气,“我家乡有一位‘边先生’曾说,‘要为了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多数利益而奋斗’。根据他们这个功利主义的标准来看,道德决策应该偏向利益最大的那一方。也就是应该选择让马匹跑去另一条路,为了五个人的生命,而牺牲那一个人的生命。”
“可是,人的生命怎么能简单地用数量来衡量呢?”
电车悖论本来就是用以反驳功利主义者的观点。他们认为如果决策人选择了牺牲一个人,那他就应当为这个人的死而负责,是不道德的。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不作为,眼睁睁看着那五个人死去,却也是不道德的。
哲学家们试图用电车悖论来说明现实生活中往往有时候一个人需要不得不做出“不道德”的选择。或者说,有时候根本就不存在完全道德的选择。
这和崔弘的处境多么相似啊。
古今多少哲学家都想不出解法的电车悖论,崔弘一届没经过哲学思维训练的修真人士,又怎么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在这个世上都有亲人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不论是谁的离去,都会带给他的亲人不可磨灭的痛苦和折磨。每一份痛苦都是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怎么能与他人的进行比较,用加减法来计算呢?”
冉苒话音刚落,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时,突然听到了脑海中系统的声音。
“叮咚~亲亲自行领悟系统精神,用哲学思维思考问题,特奖励亲亲抽奖机会一次。请问亲亲要现在使用嘛~”
久违的发布奖励的声音,冉苒听着简直要热泪盈眶。丝毫不觉得系统声音太嗲,反而觉得像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可人。
果然是拿人的手软。
“现在使用。”冉苒毫不犹豫地回答。
“叮咚~恭喜亲亲获得‘破梦匕首’一柄!寒光划破虚空,冲出梦魇牢笼。亲亲,祝您好运呦!”
好东西,冉苒直呼好东西。
“师兄,我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我曾机缘巧合得了一样神奇的法器。”
冉苒话题转的太过突兀,江离一时有些疑惑。
“什么法器?”江离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柄匕首。”
冉苒刚一说完,便立刻作势从袖子中拿出刚刚从系统那得来的“破梦匕首”来。
她接着催动灵力用匕首往空气中一划,空气立刻像被剪开的布袋子一样,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来。
从豁口出传来耀眼刺目的白色光芒,江离和冉苒赶紧抬起衣袖遮住眼睛。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再次变换。
白光退去,四周又回到的了浓稠的黑暗。
第72章 有隐情
他们这是从梦魇中出来, 回到江古镇的奉神塔中了。
江古镇此时还是黎明前的暗夜,供奉在神明排位前的蜡烛已经燃尽。奉神塔里此时除了外面透进来的月光,一丝光亮也无了。
骤然的光线明暗变换, 即便冉苒和江离是修士,也用了几秒钟才适应过来。
苏姻和段玉清没想到他俩这么快就能从梦魇中脱困,听到动静看过来时,颇为惊讶。
苏姻原本一直担忧他们的情况,此时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问道:“你们这么快就解开梦魇了?”
冉苒知道苏姻想问的是他们是否解开了梦魇主人的心结, 但他们能这么快出来实际上靠的是“破梦匕首”的功劳。于是她含糊地回答:“嗯……算是吧。”
段玉清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他见到冉苒和江离后直接欢呼道:“我就说吧!大师兄和小苒师妹这么聪明,那劳什子梦魇肯定难不倒你们的!”
“你们在梦魇中见到什么了?那梦魇的主人是谁?”苏姻可不像段玉清一样不靠谱, 赶忙追问二人正事。
江离沉声回答道:“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先回吧。”
*
“你们是说, 那梦魇的主人是崔师叔?”
舒嘉言听完冉苒和江离的叙述后,不可置信地皱眉问道。
在确定了梦魇的主人就是万剑宗的崔弘长老之后,冉苒和江离深感此事事关重大,非他们几人能够决定的。但此时长辈们却都被挡在“孽海”秘境外进不来,他们也无法传信出询问意见, 因此只好找到与此事最为相关的, 万剑宗掌门大弟子舒嘉言和掌门女儿方圆来共同商谈了。
此时舒嘉言和方圆与太清宗的四人聚在一起, 中间摆放着用来屏蔽“神明”监视的水晶球,一同讨论这件事。
“是这样的。那几个修士直呼其为崔弘, 我也曾在崔长老失踪前见过他一次,应当不会看错。”江离回答。
“可是宗门里代表崔师叔的长明灯还一直都亮着, 崔师叔应当还活在世间才是啊。更何况剑道大能的陨落一般都会惊天动地,这么多年来, 我们也没见到什么异象啊?”
方圆身为方正掌门的女儿,多少了解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闻言十分疑惑,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这也正是令人疑惑的地方。按理来说,梦魇是逝者的执念所化。既然这个梦魇的主人是崔长老,那么崔长老应当已经……”
冉苒不忍说完这句话。
段玉清突然想起什么,插话道:“对了小苒,我记得你说,那个与崔弘长老长相极其相同的黑衣人,他没有脚?”
“对,”冉苒答道:“当时我还不明白,甚至以为那是什么鬼魂。但如今若是从崔长老已经陨落这件事为起点推断的话,便也不难理解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孽海’秘境应当就是崔长老死前创造出来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中创造者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主宰,那个所谓的‘神明大人’既拥有超出常人的实力,又不算人也不算鬼,那他应当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的意志的化身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崔师叔意志的化身?”舒嘉言问。
“没错。这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何崔弘长老身为剑道前辈,实力高强,那黑衣人却也无法完全压制我和师兄的进攻了。不是因为他身受重伤难以恢复,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只是一个化身而已。”
因为是意志的化身,所以只具有原身的一部分实力。只不过但凭这一点力量,也远超冉苒和江离的实力境界。用来惩罚江古镇中的普通居民,更是绰绰有余。
“哦!那是不是因为崔师叔的意志还以实体的形式存在在‘孽海’秘境中,所以宗门内的长明灯才意志没有熄灭呀!”方圆一拍脑袋,难得想出了一个关键之处。
只是她根本来不及为自己的灵光一现而沾沾自喜。因为如果这个解释成立的话,也就代表着崔师叔真的已经陨落,而不是在哪个世外桃源隐居了。
没想到从前那个被长辈们用来当做榜样教育他们的正道魁首、剑道大能,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陨落了。
在场的众人都多少有些伤感。
“不过——”
冉苒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脑海中那些无用的感伤,对众人说道:“那黑衣人虽然继承了本人崔长老的意志,但行事风格却大为不同。”
“他虽然是为了维持江古镇中的正义和秩序,但所用的方法却是恐吓、威胁、逼迫,多少有些以暴止暴的意味。且不说这和崔长老生前的行事风格的完全不一样。单是他用这些暴力的方法压制江古镇百姓心中的恶念,也不一定能起到让大家真心实意维护正义的作用。”
“反而说不定还会变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酝酿起来反抗了呢。”
方圆听了急道:“那要怎么办?我们得尽快阻止他才行啊!”
*
修真之人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一拳能天崩地裂,一脚能地动山摇。
但有时候,打架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甚至根本不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比如现在,虽然黑衣人只有崔弘长老的部分实力,但凭借他们几个人的力量,仍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更何况,若是他们也如此简单粗暴地用这种方法解决压迫着江古镇镇民的源头,与黑衣人用以维持江古镇秩序的方法又有什么不同呢?
究其源头,崔弘长老的意志如此大变的原因,还是他临死前的那一场巨大事故。崔弘在那场事件中大受打击,所以才性情大变。
所以,他们要想完全解决江古镇的事情,还是要从源头入手,解开崔弘的心结。
唉。冉苒暗自叹一口气,没想到在梦魇中侥幸不用解决的问题,回到“孽海”秘境中还是得接着解决。
难道这就是该经历的事,迟早都要经历的吗?
他们几个小辈年纪都不大,崔弘被奸人要挟的时候他们都还小,对此事了解并不很清楚。现在又没有长老们可以供他们咨询,因此只好从近处着手,同江古镇的镇民们了解一下情况了。
冉苒当初匆忙一瞥,未曾注意。此时回想起来,方觉得那些人质中说自己偷过别人东西的男人,与吴妈的儿子吴峰长得有几分相似。
那不如,就从吴家问起吧。
“其、其实,阿峰他的祖父……确实做过一些不好的事。”
吴妈听完冉苒的问题,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擦手,踌躇着说出了这句话。
冉苒有些惊讶。按理来说死者为大,已经离的人晚辈都不好多做议论。怎么吴妈竟然这么坦诚地便承认了自己公公曾经做过的“坏事”?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神明大人”身为江古镇的“道德警察”,连小女孩偷拿了弟弟的零花钱都要管,那必然也不会允许这里的人们掩饰事实,甚至于说假话吧。
“是什么事?”冉苒问。
吴妈叹一口气,坦白说道:“阿峰的祖父年轻时家里贫穷,但家中的弟弟又生了很严重的病。家中没钱医治,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死。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想出了这么一个歪法子,人家家里偷东西。”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原本被钉在道德耻辱柱上的偷盗行为,因为有了这背后的原委,便沾上了一点点温暖的人情味儿,叫人无法一味的批评指摘。
“唉,”吴妈又说道:“可是这谁家家里,又真都是清清白白的呢?”
“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其实我娘也是个犯过罪的人。她在来江古镇以前……杀过一个人,是个员外。”
难不成是张员外?吴妈的母亲就是那第二个被威胁着承认自己罪行的人?
“我娘因为长得漂亮,被那员外惦记着,要嫁给他做小妾。我娘不同意,他就想直接强要了她!我娘抵死不从,才抄起了旁边的烛台,一把砸在那人的头上……”
原来这个人的罪行,也有没说完全的前情啊。
冉苒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恐怕这江古镇中最初生活着的人,也就是当初被那些奸佞修士绑架来威胁崔弘的人质,他们都曾经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应当并非出于他们的本意。
只是迫于艰难的生计、迫于无常的命运,才被逼无奈,不得不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若是深究他们的动机,每一个都不是因为心有恶念。但单看他们的行为,确实触犯了世间通行的律法标准和道德准则。
他们都犯下了罪行,但也都有各自说不出的苦衷。
冉苒听得有些难过。
有时候冰冷的规则,就是会与情感有所冲突。当两者发生冲突时,到底是孰是孰非?
就像这些人的罪行,到底应该如何判定?
这世间,根本不会都是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