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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岭上开花》 大壮他?们用讥诮隐藏不同的妒忌。他?们把在情色杂志上发现的和物理老师肖似的写真模特拿给李寺遇看,说他?手枪时幻想?的一定是这样的画面。
李寺遇掀翻了课桌,拎起大壮的衣领将其撞抵墙壁,一拳一拳锤下去。大壮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他?是能打赢大壮这些坏小子的。
结果却是李寺遇被请了家长。何美云托人照看商店,匆忙赶到医院,给老师道歉,大壮及其父母道歉,并赔偿了医药费。
何美云唯独没让李寺遇道歉。李寺遇明白了什么叫最残酷的惩罚,也开始学会控制情绪。
是控制,不叫隐忍。
#副食店
损失事小,发现斯斯文文的儿子竟有如此暴烈一面才令何美云心?惊。她不禁怀疑这是孩子爸爸基因所带来的,同样寡言少语,骨子里执拗,因时常和人发生冲突而?被工厂开除的男人。
何美云是从?乡下来的,十六岁没书?读了,出来打工。沈阳尤其铁西?全是工厂,浓厚的白烟和一成不变的灰色调笼罩这座城市。流水线上日复日一的工作,她看见自?己的青春就要消亡了。
然后就成了母亲,一个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女人来说生硬而?不可避免的转折。再后来孩子的父亲离开了他?们,直到今天也没回来。
从?不问父亲去哪儿了的孩子,终于忍不住问:“妈,爸不会回来了对吧?”
“谁说的!”何美云停下点钞的动作,横眉道。
何美云在李寺遇心?中是很?美的,那?时候也真是很?美的。
三十出头,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脖颈和肩膀线条纤细,戴珍珠耳环涂红唇,穿白衬衫的时候就像电影里的港星。虽然打扮过的她身边往往伴随一个男人。
李寺遇又?问:“叔叔为什么不住在我们家呢?”
“影响你学习。”何美云搪塞道。
他?们的家也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不需要进院子,走楼梯或上电梯,就在副食店楼上。副食店生意清清冷冷,常客都是熟面孔。他?敏感地察觉到邻里的男人和女人看何美云不同的眼神,源自?熟面孔——何美云让他?称呼叔叔。
或许该用复数,有的叔叔出现几个月,有的叔叔来往好几年。没有人提起他?的父亲,但偶尔他?听见叔叔和母亲私下说话,发现叔叔和父亲曾是多么要好的兄弟。
叔叔还是没有住进他?们家,但叔叔和何美云做了一件影响他?学习的事情,把后巷的铺面盘下来,打通了做麻将馆。
从?此日夜吵吵闹闹,瓜子花生壳满地,烟雾浓重。
李寺遇同青春期的萌动作斗争,同心?下一片黑黢黢窟窿作斗争。拨一下旋钮亮一点,再拨一下更亮一点的台灯就是他?唯一的听众,灯光应在字迹密密麻麻的作业本上,成了世上最孤寂的告解室。
啊。
想?要像蚂蚁和飞蚊一样往木头缝隙里钻,像蛆虫一样钻进卫浴间烂瓷砖也可以,只要可以从?这狭窄、吵闹的空间逃离。
“越是困难,就越是不要在意困难,要用全部?身心?专注在学习上。知识就是力?量。”美丽的物理老师说。
上天会变出许多障碍来捉弄我们,它就乐意看我们转移注意力?,无法致力?于抵达终点,从?而?拐入可悲的境地。
每一个窝藏在卫浴间翻阅杂志的时刻,每一个蒙头躲在沙发上的时刻,每一个奋笔疾书?写习题的时刻,李寺遇与苦痛为伍,同时学会抽离苦楚。
没有停止学习的时刻,我们绝不要听天由命。
“李寺遇……可以给我讲下这道题吗?”
“没空,你去问老师吧。”
回头女孩子就躲去开水房哭。
坏小子们对李寺遇拒绝班花感到可笑,也有点不甘心?。李寺遇无法理解,也不会思?索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态。
冷漠、自?私从?从?此与他?如影随形。
#陌生人
李寺遇进了理科特优班,同坏小子们彻底分开来了。办公室有他?的身影,篮球场亦有,原本松松垮垮的制服衬衫变合衬,又?变小。
初三寒假的尾巴,家里多了一号人,一个清瘦的光头男人。李寺遇以为自?己早忘记了李昆的样貌,看到的第一瞬间却知道这就是他?爸爸。
他?没说话,李昆也没说话。十年未见的父子竟有如出一辙的个性。
实际李昆以前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三四岁,李寺遇还在李昆肩膀上玩耍,以至于他?从?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害怕道上的大哥,叼烟、穿金链子、刺青花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心?中父亲的象征。
李昆帮人顶罪坐监,反过来也那?些人也照顾他?们母子俩。何美云生得美,李昆走的时候就明白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看母子俩生活还过得去,心?里百感交集。
何美云没明确说李昆去哪儿了,李寺遇渐渐长大也就猜出一二。何美云总说他?要回来的,不让李寺遇去见他?。是怕街坊们知道了,儿子在学校里不好过。
现在李昆回来了,街坊们自?然都知道了。
李寺遇的爸爸进去过,学校里传开了。讨厌鬼们对他?指指点点,女孩子们的情书?却是递得更勤了。
从?那?时他?就觉得这地方的女人很?有问题,同情心?泛滥,具有随时奉献一切的盲目性,热情多得用不完,但从?不相信她们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