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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喜春来

    实际上,他与张幼双如此既无夫妻之实,亦无夫妻之名,更何况,他非张衍亲父。俞峻能感觉出来,自从他上回在布政衙门里说出了那番话,张衍碰上他就隐有些不自在。
    从前师生相处倒也自然,经过这一遭,却生疏了不少。
    俞峻敛眸,握笔的手紧了紧,墨渍在纸上晕染。
    到底是比不上亲生父亲的。
    他虽有意和缓他与张衍的关系,始终不得其法。
    如此答应张幼双的邀请,登堂入室,到底给人以鸠占鹊巢之感。
    四周阒无人声,春晖阁外大雪如席压在松树上,松针不堪重负,簌簌地抖落了一地的夜雪。
    钱翁没去了倒还好,他就亲自下厨去做一桌菜叫上钱翁一道儿吃。
    钱翁人老了爱念旧,说说笑笑,他也就莞尔听着。
    钱翁去了之后,每逢过年都是他一人独处,这一回也是如此。
    明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然而今日却偏生得难以忍受。
    或许是有过温暖,便觉得这耿耿的长夜实在难熬。
    更深露重,眨眼间就到了三更天。
    俞峻合上面前的案牍,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这才吹熄了春晖阁最后一盏灯。
    临走前点查了一遍,此时书院空无一人,斋夫他也让他们先回了家过年。
    确定万无一失之后,这才锁上了书院的大门回了家。
    家里冷清得倒是一如既往。
    就这么每日在家中办公,出去买菜,回来做饭,一连过了十几日。
    眨眼就到了大年夜。
    他洗漱之后,用了茶,忽然想起了张幼双和张衍。
    忍不住想他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是已经睡了?还是在守夜?
    他几乎是无法自抑地漫上了一阵思念,连心头都微微发颤。
    他面前一盏青灯如豆,
    俞峻怔了怔,垂了眼,眼睫微颤时就像是扑火的飞蛾,被火焰燎着了,烫伤了。
    他将灯移开了些,换了件衣服,步出了家门。
    ……
    夜半,下着些盐粒的小雪。
    蹲在灶台前,张幼双看着灶膛里跃动的火焰,心不在焉地往里面添了一把柴。
    张幼双这个时候也在想俞峻。
    一想到俞峻,她还是不明白俞峻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过年。
    想不通啊!!
    张幼双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只好丢了烧火棍,扶着膝盖长叹了一声。
    眼看着菜差不多了,她赶紧站起身掀开锅盖去端锅里热着的菜。
    就是端菜的时候还有点儿出神。
    男朋友太克己复礼怎么办?
    平常表现得太克制守礼了,弄得张幼双心里都略微有些不安。
    或者说患得患失。
    毕竟她这个男朋友和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国|务院副总|理差距能不大吗?
    虽然是俞峻先表的白,但是张幼双将自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地方。
    冲动、粗心,有时候说话做事基本就不过脑子的。
    沈兰碧女士和她爹对她可以说得上溺宠了,这也导致她性格比较骄纵。
    平常也咸鱼,爱吐槽,唯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可能是她活跃的脑内剧场了。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这段关系是不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现代人和一个纯正的儒家士大夫之间的差距。
    男女结婚有七年之痒,张幼双的确有点儿犹豫和担心,相处久了,他们俩之间思维习惯上的不同是不是就暴露出来了。
    就算是现代的中外婚姻都不能长久,更遑论古今?
    还有就是俞峻除了刚开始表白的时候,那个门板吻有点儿惊世骇俗,大部分时候都十分客气。
    天知道她真的不想相敬如宾啊。
    难道这就是士大夫的爱情吗?正儿八经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张幼双内心小人默默呐喊。
    她这一出神,指尖移到了盘子上。
    “嘶——”张幼双倒吸了口凉气,被烫得一个哆嗦,被迫回过神来。
    张衍正在客厅里忙活,听到她动静,惊讶地问:“娘?”
    张幼双:“没事没事,烫到了,我用水冲一下就行。”
    用水冲过之后,张幼双把这几盘菜都端到了桌子上。
    八个菜,不多不少。
    寓意也不错。
    她过来的时候,张衍还有点儿放心不下,“手指如何了?”
    “没事没事,”张幼双大大咧咧道,“菜都上齐了,那我们——开饭吧。”
    少年莞尔一笑。
    还是两个人的年夜饭,十多年来一如既往。
    坐在桌子前,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动筷子。
    忽然意识到门没关。
    “等等我去关门。”
    就这几个菜她从下午一直倒腾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天都黑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未来全球气候变暖,张幼双体感古代要稍微冷一点。
    不过也有可能是大梁类明,有个小冰河时期也说不定。
    这几天雪下得很厚,脚一踩上去就陷进去了。
    看来明天还得和张衍一块儿扫雪。
    张幼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过去关门,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