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姐姐也整日问,这玄机和尚有什么好?瞧着都不如那学堂的书生。”李素锦说起玄机,抬头看着陆曼笙,脸上带着心悦的笑容,“这玄机的好,自然只有我知道,若是旁人都知道,那便要和我争抢了。这世上只有李素锦知道玄机的好,这才当得起‘天赐良缘,命中注定’这几个字!”
    陆曼笙刚要接话,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吓得李素锦赶紧捂紧了嘴。门外是戴晚清的婢女结心,传话说戴晚清来邀陆曼笙去看佛像。李素锦瞧陆曼笙要出去,从怀里飞快地掏出一封信塞到陆曼笙手里,低声说:“陆姑娘求求你,我是溜出来的,今日见不到玄机,这次回去爹爹就要我嫁给别人了。你帮我把信带给玄机……若他真的不喜欢我,我也就死心了。”
    陆曼笙看着李素锦泫然欲泣的模样,不忍拒绝,只好苦笑着将信件收下道:“华普寺僧人约摸有几百,我如何认得出玄机?”
    华普寺主要分为天王殿、大圆通殿、观音殿、御碑殿、功德殿和法堂。揣着信件行走在长廊中的陆曼笙突然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莺莺传》里的红娘,此时恰似戏文里头崔莺莺向张生递信的场景,却不知道这李素锦与玄机能否像戏文里那般,最后走到一起。
    陆曼笙远远地就瞧见叶申与戴晚清站在戴晚清住的厢房门口,原来是魏之深忙碌,于是遣叶申陪同二人逛寺院。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瞧到陆曼笙来了,戴晚清便朝她好奇地说:“陆老板,你可知刚刚闹了好大的动静——我们白日看见的李姑娘溜进来了,没想到她对那和尚这般痴情。”
    叶申摇着折扇,笑道:“那位李姑娘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这因缘际会,真是有趣。她父亲李县长我也见过几次,是个热心快肠、豪迈不羁的人。听说李姑娘祖上是前朝的猛将,李家女儿果然继承了家风,行事直爽大胆。”
    他们口中八卦的人此时就躲在陆曼笙的厢房里。陆曼笙一阵心虚,也就没有接话。
    那几尊从京上运来的佛像放置在功德殿中,果然与众不同。其中一尊木雕弥勒佛,是用整木雕刻而成——弥勒手捻佛珠,披衣袒胸,卧在榻上,神情温和,惟妙惟肖。而另一座玉雕观音像意态如生,精雕细刻,巧夺天工,手持净瓶连柳叶脉络都清晰可见。还余一尊镀金财神爷,金碧辉煌,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三座佛像只是暂时安置在此处,之后会被分别移到观音殿、天王殿和财神庙中。
    看完京上的佛像,叶申又领着两人去了法堂点灯。陆曼笙为陆馥点了一盏长明灯,点完灯默念《地藏菩萨本愿经》,等到线香燃尽才离开。
    从法堂出来时天色渐暗,陆曼笙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不少。大概是为了避讳女客,叶申提前打了招呼,三人一路上都没瞧见僧人。陆曼笙正想着这得如何才能帮李素锦找到她的心上人玄机,不免有些焦急,她也不好逮着人就问谁是玄机吧,这样怕是会吓着这里的僧人。她也不敢与戴晚清说,毕竟旁边还站着叶申。
    经过大圆通殿时才看到有僧人在里面点灯,那身穿青袍的清瘦僧人侧身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戴晚清没有注意,只觉得有些疲惫,想要回厢房休息。三人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呼喊:“玄机师兄,你在这里啊。”
    正要离开的陆曼笙猛然回头,只见那小和尚玄慧疾步向大圆通殿走来,而那点灯僧人也朝这边看来,恰好和陆曼笙对上了眼。
    就这一眼,陆曼笙突然就意识到为什么李素锦会如此喜欢玄机了。烛光映照在玄机的脸上,清瘦面容十分温雅,薄薄的嘴唇带着笑意,漆黑的深瞳让人沦陷。玄机和尚站在昏暗的大圆通殿里,孑然一身,背脊笔直显得有些落寞。他迅速地转移视线,对玄慧说:“玄慧,你找我何事?”
    玄慧气喘吁吁道:“玄机师兄,点灯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要与我们抢着做了,每日点这些灯都要好几个时辰。大殿里阴冷侵肤,你身子不好,还是留给我们做吧。”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每日点灯时我才觉得心平气和、能静得下心来。”玄机缓缓道,“是不是到时辰了?我应该要去帮方丈讲经了吧?只有几盏灯了,我等一会儿就过去。”
    见玄机坚持,玄慧只好应答而去。
    玄机抬头,远远地看着陆曼笙一行人正瞧着他,他颔首行礼,准备离开。
    “玄机师父等一下,能否借一步说话?”陆曼笙见他要离开,急忙开口。既然她见到了人,也不想用什么弯弯绕绕的法子去做这件事,打定主意直接将信交给他就好。
    被叫住的玄机神情讶异,不过更讶异的是戴晚清和叶申,两人不知道为何陆曼笙会认识华普寺的僧人。他们还来不及询问,就见陆曼笙走到大圆通殿的廊下等着玄机,不容他拒绝。
    玄机只好跟随其后,立于三步外行礼,轻声询问:“女施主有何事?”
    陆曼笙不动声色地拿出信交给他,亦是低声道:“李小姐托我带信给你。她说若你这次还是拒了她,她便回去听从家中的安排嫁人。”
    玄机闻言,看着信露出了晦涩不明的神情。陆曼笙以为他是因为厌烦李素锦不肯接信,便说:“她从后山翻进来的,身上挂着伤。你看过信若是要拒绝她也好,往后她也不需要这般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