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让别人查了她的家底，很普通，唯一特别的就是她爸是砖雕文化的传承人，而她则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砖雕上，似乎进凌云工作并不是她的本意。她也没有问蠢儿子要过什么，反而帮助他做了几个特别好的项目。
    我不禁在想，蠢儿子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好了？
    程宝珠（十）
    但蠢儿子毕竟是蠢儿子，为了爱人连江山都不要了，下辈子还是生个女儿比较好。
    《恶评之日》刚出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们夫妻俩缺钱了，不得不靠真人秀来补贴家用。我连看了几集，发现他们俩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好像只是想通过节目来加强砖雕宣传罢了。他们邀请了很多名流上节目，除了让他们宣传带货以外，还会为他们解决一些舆论上的问题。我越看越生气，为什么不邀请我？我没有地位吗？
    但我很快又说服了自己。我知道自己也会有恶评，只是我刻意不去看，而是用演技去打脸罢了。要真让我念出来，我可能会气得当场摔门而去。再说了，我又是凌云皓的母亲，说不定上了节目，凌云皓也会被骂“消费亲人”了。他们不是不想请我，只是替我着想罢了。
    我好不容易打消了上节目的念头，却因为一部剧又改变了主意——不对，应该说是因为一个人，他就是韩清策。这个孩子完全继承了他妈妈的脾气和作风，天不怕地不怕，就要和看不惯的人斗到底。我年轻的时候没少吃他妈妈给的苦头，整天都被她刁难和责骂。虽然我很不爽，但我也明白，以我那时候的身份和能力，是根本斗不过她的，忍耐才是活下去的办法。她见我这么逆来顺受，对我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转变，有时候甚至会问我：“你怎么还不走啊？你这样过日子有意思吗？”
    “没有谁会喜欢这种日子的。但如果没有龙左，我就不可能接触到古玩、丝绸还有茶叶的门道。我不是要跟你争他，我讨好他只是为了留在这里继续学，这样我变老变丑以后，至少还有一些谋生技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对她坦露了心声。她对我的敌意也似乎消失了一些，将火力集中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她还曾经想让我站队，但我意识到她要对别人下死手的时候，我便装起糊涂来。她对我肯定有意见的，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连夜离开了凌家，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我一直都有留意韩清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这个孩子演戏有灵气，而且脾气火爆，隔三岔五就会闹出新闻。现在的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但还是保留着一份少年锐气。接到新戏邀请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剧本，发现情节特别像我的前半生，非常适合我。而我在故事里的孩子却一点都不像凌云皓，因为这个孩子的个性张扬、叛逆，同时又有着很强的悲剧色彩。我接这个戏的时候，孩子的角色还没敲定。后来我知道要跟我演对手戏的是韩清策时，我暗暗叹了一口气。
    真是造化弄人。
    韩清策在跟我对剧本的时候，很直率地聊起了他的感受：“祁夫人，我对你，以及凌云皓都没有敌意，你不必像防着我妈一样防着我。如果你有这种情绪，你就无法演好母亲的角色。”
    程宝珠（十一）
    我很快就放下了心防，完全进入了状态。韩清策是天生的演员，他很自然就将我带入戏中，然后激发起我的表演欲。他前期一定准备了很久，才能这么快进入状态，也不曾忘记过一句台词，可以说是我合作过最敬业的演员。我俩的对手戏拍得很顺畅，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三天。我俩在刚拍完一场哭戏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悲伤的状态中，坐在竹椅上一言不发，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坐到他面前，给他递去一张纸巾，然后安慰道：“很难受对吧？我也特别难受，尤其是看到你追火车的时候，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是啊，你演绎得太好了，我在那一瞬间想起了我妈，分不清你跟她。”韩清策并没有用那张纸巾，而是拼命甩头，用力将泪水甩掉。
    “我看见你，也想起了我的蠢儿子。那一年，我因为经济的原因，不得不将他送给了凌龙左。等我有本事争回他的时候，他却不肯跟我走了。时间就像是那辆列车，无论我怎么跑，始终都追不回那些往昔。”我说得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
    他把那张没用过的纸巾还给我，我半哭半笑地用掉了，然后跟他一起坐着想事情。我俩什么都没说，但感觉更亲密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收他而干儿子。他突然开口了：“我挺羡慕凌云皓的，至少他还能孝敬你。”
    “他没怎么孝敬我，他跟我没什么感情的，只是偶尔碰见我的时候会打个招呼。”我跟我的现任老公已经育有两子，那两个孩子跟我很亲近，但我其实更爱这个蠢儿子，但我嘴上是不会承认的。“他现在也有媳妇了，更加不会记得我。”
    “倒也不是，前几天才在微博上帮你宣传新剧，在《恶评之日》也提了一下，他还是会惦记着你的事情，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韩清策居然会帮他说话，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他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坏人，两人相辅相成，将砖雕和商业结合得很好，你也不需要担心他们。”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些话从韩清策的嘴里说出来，比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更让我放心。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心中疑惑：“冒昧问一句，你有恨过阿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