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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南方有嘉木

    却是唐欣要去洗手间,开门时恰好和端汤进来的陈秀芬迎面撞个正着。
    酸辣汤和破裂的大汤碗一并撒落满地,尚腾腾冒热气。
    陈秀芬吓得脸发白,急切地拽着唐欣到一旁,紧张地上下查看:“欣欣你烫到没有?碗片溅到没有?碰到没有?”
    唐欣反手抓起陈秀芬的胳膊:“妈你这……”
    室内暖气足,而且为了方便做事,陈秀芬穿的是短袖,眼下她身前的衣服湿掉不说,赤果的左手手臂处也被溅洒的汤水烫红一大块。
    高乐星离得最近,赶忙也上前:“老板娘你这烫伤了要赶紧去处理!”
    唐欣因为高乐星猛地一激灵,下意识松开陈秀芬,并退离陈秀芬两步。
    南迦也已经掠过来,二话没说迅速拉陈秀芬去给手臂冲凉水。
    林跃与她分工,到后厨找唐炜。
    唐炜顾不得生意,关掉火丢下锅铲就到前头来,看了下陈秀芬的情况,给陈秀芬拿烫伤药。
    幸而没有特别严重。唐炜之前给他自己处理伤口比较有经验,烫伤他也驾轻就熟。
    因为唐炜耽搁了功夫,且接下来唐炜并不想陈秀芬再端盘子、招待客人,南迦便趁着唐炜给陈秀芬擦药,出来帮忙向几位新点单的客人说明情况,请他们到别家店就餐。
    折返时,南迦在过道碰见唐欣。
    唐欣明显对这里的布局也是熟悉的,应该没少来,所以才知道怎么从前面的包间找到这里。但她又停在半途,并没有到后面去看陈秀芬。
    见着南迦,她问:“我妈她没事吧?”
    脑海中不由闪过她之前的松手和后退。但南迦并没想对此发表什么评价,只道:“没事。”
    唐欣松一口气:“那我先回包间。”
    南迦叫住她:“喂。”
    唐欣转身,先开了口:“我和我妈有我们约定好的相处方式,你不要干涉。”
    南迦挂着嘴角的弧度:“你妈妈、你哥哥还有南向东,你要怎样我都毫无兴趣干涉。我只是想说,林跃你就别骚扰了。”
    撂完话,南迦就要走。
    现在换唐欣叫住她:“如果我不呢?”
    南迦调头,微微眯起眼,慢慢踱步靠近唐欣。
    唐欣本能地后退,退到后背抵住墙,退无可退,她的手下意识捂在胸口。
    南迦瞥一眼她的惯常动作,要笑不笑的,三年多来第一次明确告诉她:“不用再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不是每个人我都可以让给你。”
    “让?”唐欣的嗓音含着压抑的情绪,也将不曾出口过的心里话道出,“明明本来就全都是我的,你怎么自诩的‘让’?你是觉得你大度,还是觉得你委屈?”
    南迦注视她泛红的眼:“嗯,全都是你的。妈妈是你的,哥哥是你的,爸爸是你的。但林跃,你怎么自诩是你的?”
    “如果我没——”
    “如果你没生病休学,你就会和林跃一个班,甚至成为同桌,然后他也喜欢上你?”南迦替她把后面的话讲出来,轻轻笑起来,“你是有分身术嘛?既能在清荣继续上学、认识林跃,又能在北京治病,回到亲生父亲身边?”
    唐欣一时哽咽着没说话,梗着脖子,努力地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滑落出来。
    南迦抬高她的脸,为她抵抗眼泪出一分绵薄之力。
    “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你心里可能无数次地委屈:过去十六年我生活在优渥的家庭里享受爸爸妈妈外公的疼爱,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你却带着心脏病忍受着好赌成性的爸爸挣扎在温饱线,过着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日子。”
    “即便你如今回归原位了,也无法抵消你曾经吃过的苦头。你多半还害怕南向东不喜欢你,害怕回到过去的生活中。你也许非常明白这不是我的过错,但也只有我能够成为你的发泄对象,毕竟我是错换人生这件事情里最大的受益者。”
    “可你想过没有?同样无法抵消的还有人和人之间处出来的感情。你和你妈妈的、唐炜有感情。我和南向东的、和妈妈、外公就没有感情?你不认为是‘让’,那我就用‘还’,怎样?”
    唐欣咬着嘴唇。
    南迦没有给她否认或者插话的机会:“能还你的,我全还给你。两边家庭的亲人你都要,我也不会指责你贪心,因为设身处地来想,目前这些也应该远远弥补不了过去十六年你所缺失的东西。而且,你能让他们喜欢你,凭的是你自己的本事。”
    “我一直没和你争,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妈妈的亲生女儿,也是因为我相信既然是唐炜悉心呵护用心疼爱的妹妹,你的心性肯定不会差,相信你既然能考入清荣一中,你肯定是努力的积极的上进的,先天家庭不太好的条件并没有使你放逐你自己,你去年备战高考的样子也让我确信了我的判断。基于以上,以前你做的一些我看不顺眼的事,我当作你的一时迷失。”
    微一抿唇,南迦最后道:“唐欣,也许我没立场,但我还是想说,请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南向东给你的爱,你妈妈和你哥哥对你的牵挂。”
    唐欣两只眼睛充盈泪水,略微失神,但情绪上有些失控:“你应该和我争,你心里没有不甘心吗?我最讨厌看到你这样好像不在乎不珍惜的样子,特别虚伪你知道吗?”
    “怎么没有?我现在不是正在告诉你,我在乎的我珍惜的?”南迦勾唇,退离她一些,而后脸上笑意尽敛,留的是面无表情,“林跃,是我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我的。”她一字一顿,随即微扬下颌,“你再骚扰他的话,我管你有没有病,管你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