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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十恶不赦

    刚散朝的薛绍林到各清吏司转了转,便去书房了。半晌之后,徐莲生接到笔吏传唤:“徐主事,尚书大人有请。”
    徐莲生整整官服仪容,去见薛绍林。这个十几年前被自己用蒙汗药麻翻的男人,如今已过天命之年,添了老态,两鬓微霜,仍是那副儒雅随和的模样。
    谢座之后,他见男人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便微微一笑:“大人在看什么,下官脸上有花吗?”
    “我看徐大人秀雅如兰花。”
    “过奖了。”
    “总觉得你面熟,像是在哪见过。”
    他垂眸想了想,故意用眼尾勾着男人,回道:“莫不是上辈子?”
    薛绍林哈哈大笑:“也许吧。”
    徐莲生两年前进士及第,先在刑部观政一年,今年被户部尚书薛绍林调来,任陕西清吏司主事,六品的闲职。
    他早已不叫莲生,而是改名为念秋。
    在户部衙门,他与那书生“后会有期”了。书生名为宋泽,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年,不过升了一级,从陕西司六品的主事到从五品的员外郎,算是徐莲生的顶头上司。
    他还得知,几年前宋泽的发妻过世,其膝下有十岁独子,岳丈已经隐退回乡。
    如此龟速晋升,让徐莲生不禁为自身仕途担忧,生怕等到告老还乡,也还只是个连常朝都不用参加的芝麻小官,难望郑方杰项背,这辈子都不能雪恨了。
    所以,调任户部这几个月来,他看出薛绍林那点龌龊心思,便顺势而为,牢牢攀住这条粗壮的大腿。
    薛绍林问道:“上回你到我府上作客,要走的那个丫头,用着还称心吗?”
    “翠娥?她心思细腻,厨艺可口又精通女红,很好。”
    “徐大人二十有六,还不考虑婚配之事吗?”
    徐莲生笑着摇头:“尚未考虑。”
    二人眉来眼去闲谈许久,相约几日后到薛府对弈品茗。下午无事,众官吏喝茶的喝茶,回家的回家,衙门里渐渐空了。徐莲生走向后门,也准备回家歇着,余光瞥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正在靠近。
    “徐主事留步。”
    “宋大人。”他起手揖拜,心跳加速。他早已不是懵懂少年,当然明白这份心动意味着什么。只是,也只能到心动为止了。他要攀附薛绍林,羞于让眼前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心意。
    “宋某见你和薛尚书交往甚密,作为你的直属上级,有几句话不得不提醒你。”
    “请大人赐教。”徐莲生专注地看着宋泽,却又在眼神交汇时不由自主地闪躲。虽然宋泽没有兑现参倒郑方杰的承诺,但仍是当年那个清雅俊逸的君子,官场十几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圆滑的痕迹。
    “你刚到户部不久,可能对堂官的某些喜好不甚了解,嗯……”一向言行磊落的宋泽竟有些支吾,似乎难以启齿,“徐主事相貌出众,令人过目难忘。我不便多说,你……你自己多想想。”
    徐莲生明白,这是在提醒自己,堂官有断袖之癖。也许,薛绍林也曾对宋泽表露过想法?
    他歪歪头,装作不解。宋泽尴尬地笑笑,寒暄几句,就要告辞。他忍不住发出邀请:“贵府与寒舍一街之隔,宋大人闲时不妨来小坐。”
    “好,过几日一定登门拜访。”
    徐莲生不知这“过几日”是什么时候,回家后脱了闷热的官服,躺在竹椅上纳凉,喝着酸梅汤,叮嘱翠娥买些瓜果点心备在家里待客用。
    “今天这酸梅汤凉丝丝的,比往常好喝。”
    翠娥笑道:“等会儿还有冰镇西瓜吃呢!您进门前,薛府刚遣人送来一大块冰,还有几匹缎子,吃的……”
    徐莲生望着她,还是玉盘似的圆圆的一张脸,那么喜庆可爱。上个月在薛府里遇见她,脑子一热就开口把她要了过来。这座一进的小院里,多了她,就不那么冷清了。
    几日后,徐莲生前去薛府赴约,坐的是薛府派来的软轿。路上,他眼皮跳个不停,似乎有事要发生。
    一盘棋下了半天,薛绍林的心思大概根本不在棋上,抿了口茶问:“念秋认为这茶如何?”
    徐莲生放下红釉茶盅,回味后赞道:“茶香清纯辛锐,是武夷岩茶中的极品。”
    “太子殿下赏的,你走时拿点。品茗嘛,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与你分享,就是趣事。”
    “谢大人垂爱。”
    二人越聊越深,聊到朝局。
    太子与郑贵妃所生的睿王暗争已久。皇上宽厚却昏聩,过于宠爱贵妃及睿王,令其有一争之力,薛绍林则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徐莲生也日夜祈盼太子之位能稳如磐石,不仅因为郑方杰是睿王的亲娘舅,一旦睿王上位,报仇就再无可能。还因为比起游手好闲、听说连字都认不全的睿王,太子英明果敢,必定能成为涤荡天下贪官庸吏的明君,改善日渐凋敝的民生。
    只是自己官阶太低,对于朝堂上的党争只能耳闻仰望。自己徒有偷奸耍滑的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很多事也想不明白。反正,现在只要紧紧依附于薛绍林就好……
    “念秋?发什么呆呢。”
    徐莲生回过神来,见薛绍林抓了一把白子,让自己猜先。他想了想,拈起一枚黑子,猜单数。
    “等等,”薛绍林暧昧地笑了,“若贤弟猜错了,今晚留下陪愚兄通宵畅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