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汤药饮尽,薛北望记得他畏苦已命膳房备好了甜糕。
    顾忌他刚醒,糕点甜味不重略清淡,却能刚好能掩去药汁的苦味。
    等甜糕吃完,薛北望掀开白承珏被褥,将其抱到凳子上坐下后,单膝跪地为白承珏系着内衬上的系带,又取来被火烘热的外袍为其披上,白承珏抬手仍有些费劲,薛北望倒不见急躁,动作缓而温柔,一件外袍近一炷香才穿好,也未有流露片刻烦躁。
    想必哪怕是宫婢,也比不上薛北望十分之一的心细。
    薛北望取来裘衣为白承珏,白承珏轻声道:“要出去吗?”
    “今日日头正好,想带你出去走走。”
    “恩。”
    说罢,薛北望将白承珏抱起,那仍软绵绵的身子乖巧的依偎在他怀中,本就不算丰韵的体态在流食的消磨下消瘦了大半,抱在怀中轻得似张白纸,起风便会飞走。
    他将白承珏抱到院中的石凳上,阳光倾洒在那张白得能看见皮下青红经脉,这模样仿若指尖稍稍用力那白皙肤色下的青红便会根根断裂。
    所以他一举一动很轻,轻得像不是在触碰皮肤,像是轻扶细纱。
    白承珏忽然道:“你能搀着我走走吗?”
    薛北望一愣,点了点头:“好。”
    白承珏咬牙握上薛北望手臂,明明触感柔软的肌肤,一举一动却僵硬笨拙。
    他试图起身,膝盖弯曲着难以直立,还没能走上一步,身体已歪倒入薛北望怀中,无力的指尖滑至薛北望小臂的弯折处。
    幸得临落地时,薛北望一把捞住他腰身,才让膝盖没有与大理石板撞上。
    差点狼狈倒地,白承珏看向薛北望抿紧唇瓣。
    见其面露难受,薛北望撑着白承珏使他尽可能在地面站直:“不急,我们慢慢来。”
    “恩……”
    他不在意白承珏往后是否不能动弹,可却不忍再看其难堪。
    到底还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往后一举一动都要靠人在旁服侍,自也是一种折磨……
    整个下午,薛北望都带着白承珏在御花园内慢慢走动,看着白承珏僵硬挪步:“很好,再慢慢往前,试着将腿抬起一些。”
    “好。”
    向前走了几步,脚一软又一次跌入薛北望怀中,薛北望见其双唇泛白,自己缓缓单膝跪地后,搀着白承珏坐上自己腿部,手紧紧搂着白承珏腰身,如同哄七八岁孩子那般开了口:“你脸色不好,今日不练了,明日再来好不好?”
    白承珏双手搂住薛北望脖颈,褪去血色的唇不住上扬:“好。”
    ……
    哪怕醒来后,那些照顾依旧一如往昔。
    入夜,薛北望用温水浸湿的方帕为白承珏擦拭指节,明明围着白承珏忙里忙外了一整日,薛北望带有笑意的脸上未有疲惫,倒不似普通的血肉之躯。
    白承珏柔声道:“这些小事,让宫婢照顾便可。”
    薛北望放下方帕,一抬手,站在屋内服侍的宫婢上前将热水端走:“看别人碰你一下我都不自在。”
    “看你这模样,知道的明白这寝宫里住着腿脚不便的病人,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宫里藏着尊玉人,”
    白承珏叹了口气,拉过薛北望粗粝的手掌,看着薛北望乐此不疲的样子:“谁会想你一国之君,到我这做些脏乱活计竟也那么高兴。”
    薛北望道:“为美人鞍前马后是喜事。”
    白承珏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薛北望的手背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心疼的圈住薛北望掌心:“一脸病态,哪来的美人。”
    “你不是我,怎会知你这幅模样在我眼里有多好看。”
    白承珏叹了口气,将薛北望拉到更前,薛北望倒也由着他,膝盖微启,向前倾着身子,待两张脸凑得极近,白承珏突然凑上前蜻蜓点水触上薛北望双唇,眼前人先是一愣,不多时僵着身子连耳根都攀上一层霞红。
    见状,白承珏牵着薛北望掌心稍稍使力,那僵硬的身子往前一倾,二人睡倒于榻上,薛北望下意识的用手杵住床面,视线痴痴地看着白承珏含笑下微弯的眉目:
    “你身子未大好,不能……”
    白承珏青丝在锦被上散开,犹如一朵黑墨色的花:“原以为这嘴灵巧了,人应当也不羞了,怎知还是这般容易撩拨。”
    薛北望喘着粗气,脖颈都红了,却仍僵着身子道:“我…你……你这样不好睡,我抱你睡正些,舒服……”
    说罢,薛北望直起身来像个木头人那般将白承珏抱到枕畔躺好后正欲离开,白承珏慌忙抓住其腕口:
    “要走吗?”
    “……不走,我将灯灭了。”
    白承珏缓缓收回手,待薛北望在他身边躺下,昏暗的房间里,呼吸声清晰悦耳。
    不多时,白承珏动弹困难的身体被薛北望圈入怀中:“承珏。”
    “我在。”
    薛北望轻声道:“不是梦吧?”
    第三日,他第一次想问的话脱口而出。
    双臂再度加力将白承珏抱得更紧:“这几天我一直害怕,其实你没醒,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白承珏道:“不是梦。”
    “恩,”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半年没与我说过话了,好长……”
    “往后将这半年欠你的话,都说给你听。”
    薛北望贴近他肩膀上的头蹭了蹭白承珏肩头,像是在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