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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树下有片红房子》 “景栖迟。”
“哦,从良了。”邱阳再次将视线缓缓挪回屏幕盯住那行怎么写怎么错的代码,搓搓手指自我安慰,“不急不急,啥事都有希望。”
出学院大楼景栖迟凑到欢尔身边,“他们说着玩的,不是,我说着玩的。”
“别把我算进你那约会名单里。”欢尔睨他一眼,“人多,挤。”
这反应倒让景栖迟放下心来,他甚至有一丝隐秘的窃喜。
感情是世间最微妙的存在,他们看似在原路返回——重新介入彼此生活成为对方最依赖最信任的存在,可又必须掺杂进一些别的什么才能让这份情感不那么“纯粹”。落差感、醋意、嫉妒都是杂质,或许陈欢尔现在还意识不到,可每日与化学分子打交道的人对杂质最为敏感,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人是有点多。”景栖迟看着她笑,“但竞争力一般。”
若非走投无路,他也不会兵行险招——杂质剂量需严格把控,多一点少一点结果大相径庭。
追女孩景栖迟着实无经验,可追陈欢尔他无师自通。
手机震动,景栖迟看到号码说句“我导师”朝欢尔点下头,而后转过身接起。欢尔等在一旁,听到他说“现在主要还是模型训练,邱阳带他们在做优化”“计划书模板用的是去年我们参赛那份,主要改动是环境分析和市场定位”“好,那我一会儿把初版路演资料给您发过去”,他低着头,右脚一下一下有节奏蹭着路面——紧张、压力大、有心事时特有的小动作。大概是右膝盖动过手术之后形成的习惯,既像康复训练残留在身体里的反射,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缓和下来。
欢尔望着他,来时的气愤也好预备好的质问也罢,这一刻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放下电话,景栖迟靠近,“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吃饭。”
男生眯眼看她,“算了,我想想吧。”
校外川菜馆,两人三菜,顺便点好打包餐食。他手机一直进消息,扒两口饭看一眼,有时迅速敲几字回过去,有时盯着屏幕看半晌犹犹豫豫回复一条,吃饭变成机械运动,眼神发直,沉默不语,欢尔甚至觉得他都不知自己在吃什么。这状态比之高三追成绩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直在打破自己的极限。
多幸运,没走上自暴自弃那条路,按时长大成为这样的青年。
趁手机安静的功夫,欢尔忍不住问道,“你这个项目到底是什么啊?”
虽然宋丛提过,可那远远超出她的理解范畴。
“简单来说是一个人工智能平台。”景栖迟放下电话,“你去过放射科吧?放疗无非就是拍 CT,三百张四百张,然后医生一张张看再去标记瘤体位置。万一放疗射线靶向位置或者穿透路径有偏差就会伤害正常器官,所以画靶这事儿耗时又耗精力。”
“嗯。”欢尔点头,三院放射科主任叫什么她忘了,可她记得是个头顶地中海的严肃小老头,吃饭超级快。
“你是不是想到刘主任了?”景栖迟将额前头发撩上去模仿刘主任的样貌,“老刘头。”
“哈,对。”欢尔笑起来。
“所以平台的作用就是代替人去做靶区勾画,把刘主任他们解放出来。”景栖迟双手比划,“集成大量拍过的影像和数据做成库,当然延展的话应该把医生经验也引进融到这个数据库里,之后基于算法输出……”见欢尔露出不解,景栖迟转变说法,“这样讲吧,以后把 CT 导入就能自动勾划出靶区,省时省力,我们做的就是这样一个平台搭建。”
欢尔懂了,尽管景栖迟跳过最难亦是术业专攻的部分,可这一刻坐在这里的她不但懂了他的项目,更懂了项目背后他那炽热滚烫的理想。
还能是什么呢?从小看着那些人查房手术坐诊,有的熬白了头发,有的落下一身病体,有的错过父母子女人生中很多重要时刻,你问他们累吗?是人都会累,可累倒了累趴下心里还是惦记那个要出手术方案的病人,景栖迟要做的,他所期望的,无非就是让这些身边人少累一点。
家属院出来的孩子变成大人,这就是他们的理想。
“挺难的,对吧?”其实欢尔知道一定很难。
她忽然发现他越来越像宋丛,讲话条理清晰,行事妥当稳重,一朝认准目标便会全力以赴。
“难。”景栖迟没有否认,“未知的事,未来的事,哪个不难。”
不,不是。宋丛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他有一条自己设下的界限,越界越线从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而景栖迟是站在旷野中找方向,在河流里摸石头,万象与华彩皆为路上风景,他就是要生生踏出一条路。
回校路上,景栖迟悠然开口,“如果是为田驰那事,我干的。”
这是他想到唯一会让陈欢尔找上门的原因。
欢尔早无质问之意,淡淡回一句,“你们多幼稚啊,要打人我不会自己去?”
景栖迟扯扯嘴角,“还能怎么办?我黑了校园网把他挂出来等着你被人肉?”
欢尔无奈,刚往前迈一步被揪住卫衣帽子拽回来。景栖迟指指交通灯,“你知道红绿灯差别么?”
欢尔翻白眼,“二十多了被人考交规?”
“绿灯可以不走,可红灯必须要停。”他侧头看她,“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