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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树下有片红房子》 欢尔将这条反反复复播放三遍,心里忽然很堵。
异地时间里,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景栖迟南下,频率大概每月一次。即便他从未说过,欢尔知道一定很累。
高铁五小时,飞机三小时,再由车站机场辗转到学校,呆不足 48 小时就要回去,怎么可能不累。
心里堵塞的原因是,一旦她读博,这样的状况注定会延长。
最少,最少也要四年。
在下午那场认真而漫长的考虑中,欢尔不是没有想到他们的以后。非要说的话,是某一种念头硬生生压过另一种,二选一向来残忍。
欢尔敲下三个字发过去,“我等你。”
他已经够累了。
心疼也好,犹豫也罢,她只是做不到将决定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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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岛 AI Lab 成立的消息铺天盖地,同样在这一天,景栖迟如期而至。
下了课欢尔一路小跑冲下楼,在教学楼一层大厅隔着熙攘的人群和大门玻璃她看到几米开外的他——深色九分裤白 T 恤,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插兜,和旁边等待女友下课的男生并无二致。景栖迟经一番定位准确找到她,随即咧嘴笑了。
有时,一定有那样一个瞬间,你会觉得生活将所有的好运都给了你。
慷慨地、无私地、带着生机勃勃的期待。
一如此刻——喜欢的人落在眼底,即便步伐移动地很慢,即便周遭喧嚣吵闹,即便仍隔着一段距离,可就是知道,一定可以安安稳稳走到他身边。
不,欢尔等不了,所以她用跑的——一路说着“借过”“抱歉”,她拿出运动会冲刺的劲头飞奔过去,而后不顾周围目光直接跳到他身上,“你好棒啊。”
在刚刚过去的课间,她和其他人一样看到那条覆盖全网的宣传片——七点起床,洗脸刷牙骑单车去公司,楼下买好咖啡面包带上楼,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午休期间有画外音提问,“全组年龄最小,资历也不敌他人,压力大么?”
“大啊。大到经常睡不着觉,有时半夜起来还会开电脑。”
“那时候在想什么?”
“也没想什么,就尽力把手里活做好。”
“选这一行的原因?”
主人公对镜头笑笑,反问道,“你有没有想为身边人做些什么的时候?”
讨论会眉头紧锁,键盘敲下一行又删掉重写,同事过来他认真与他们对话。华灯初上骑车返回出租屋,外卖、洗澡、头发湿着重新坐到电脑前,单手托腮思考一会儿,主人公忽然盖住镜头,“别拍了,我要给女朋友发消息。”
屏幕暗下去,接着推出一行字——致每一个热血的你。
景栖迟的一天被浓缩进两分半钟的视频里。
实在没有太多特别可言,就像偌大城市每个正在岗位上打拼的年轻人,日出又日落度过平凡、忙碌、波澜不惊的一天。
景栖迟抱着她笑,“先下来。”
“不。”欢尔挂在他身上,双手搂得更紧。
“我还得呆几天,咱俩总不能不吃不喝晒标本吧。”
欢尔听罢说句“那倒没必要”,灵活地跳下来稳稳落地。
景栖迟这才眯起眼睛打量她,“什么情况?”
身后出教学楼的同学们过来打招呼,“欢尔盼到真人啦?”对方又朝景栖迟笑笑,“我们都看到你们公司宣传片了,拍得太好了。”
另一人接话,“还公然撒狗粮,你可真行。”
景栖迟默默牵过欢尔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应道,“我也不知道能剪进去。”
欢尔小鸟依人靠上他肩膀。
“走啦走啦。”同学们见状纷纷故作鄙夷,“哪有你们这样追着人虐的,线上虐到线下。”
他们都知异地辛苦,不去打扰便是最好的祝福方式。
待周遭清静些,欢尔问道,“最后那句怎么过审的?”
景栖迟摇头,“我也今天发布才看到成片。当时跟拍了小一天,拍到最后我都烦了才说要给你发消息。估计姜 Sir 龚博都提前看过,他们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呗。”
欢尔嘿嘿乐,“可能这样显得员工比较真实。挺好,名花有主省得别人惦记。”
景栖迟单手捏住她脸,“哦,敢情看我火了才这么主动。”
欢尔小鸡嘬米般连连点头,“我怕把你弄丢了呀。”
景栖迟不由怔了怔,偏过头迅速亲了下她鼓鼓的嘴巴。
“犯规!”欢尔怒目而视。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她有些羞涩地躲到他身后,小声嘀咕,“遇到我同学多那什么啊。”
从小窝里横,熟人面前放飞自我天不怕地不怕,长大也没好多少,陌生人陌生环境下向来又乖又怂。
景栖迟当然了解她这属性,暗自笑着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吧,吃饭去。”
就在刚刚,他忽然确信了一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好像早就有定论却又一直悬而未绝。
亲人离世、梦想破碎、转换方向奋起直追,对景栖迟至关重要的每一个节点,即便是悲伤绝望暗无天日的那些节点,陈欢尔都以陪伴者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因为自朋友开始,景栖迟偶尔会想是不是在欢尔心里他仍是那个可以互相鼓励需要互相扶持一路走下去的——朋友。
这想法让他困惑失措,也让他慌乱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