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 第105节
作品:《不倦》 他可以为丁清做出一切,也可以为丁清放弃一切。
他爱到,哪怕她拿着刀要捅他的心窝,但只要她说:“闭上眼,我吻你。”周笙白也会无视锋利的寒刃,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等她的吻降临。
丁清将周笙白搂抱得紧了些。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将要天黑了。
他们路过了沧海城,一刻不停地往西堂方向出发。
她知道周笙白有某些计划,本来丁清还挺好奇的,现下反而无所谓了。
做手下的,刀山火海,陪老大走一遭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更新迟了,但字数补上了。
第103章 [vip]
北堂前往西堂, 途径多处城池,越往西堂方向靠近,疮痍的城镇村落尽入眼底, 皆是战火硝烟后的断壁残垣。
丁清知道西堂与北堂交了战火,因为靠近西侧边境的北堂人都成了流民冲入鄞都城内,可见这一片城池的百姓有多难熬。
可未亲眼所见,丁清不知这战火远不比她想的那样,符、剑、阵齐上的战事, 破开了多座城墙, 村落里漂出一股股浓雾,皆是符纸燃烧房屋后的灰烟。
越往西堂走, 人烟越稀少,也越乱。
北堂的剑凶狠, 西堂的阵也不输于他,两方胜败相当, 但方清山凭着一股子冲劲儿, 将司家人暂且逼到了西堂边境的几座城池之后。
千人压境, 方清山的狠厉使得北堂边境来不及逃离的百姓得以片刻喘息。
丁清与周笙白到达北堂边境时正是傍晚,这几日奔波因遇不到完整的村镇歇脚, 他们都是露宿山林,周笙白休息得不好。
北堂边境城池空荡荡的, 还生活在里面的人口加在一起不足百余,安静地仿佛死城般。客栈皆是闭门,摘下了牌匾与灯笼,唯有主干道上的几家店还开着门, 映着落日余晖, 亮了几盏灯。
丁清率先朝前走, 还没靠近门边,足下便顿了顿。
客栈内有人道了句:“有鬼!”
丁清也往后退了两步,对周笙白道:“有捉鬼的。”
北堂边境有捉鬼的并不奇怪,孔堂主将北堂的主力人员全都分派在这处,只是前几日丁清不曾遇见过。
客栈里的男子冲出来朝外看了一眼,风吹过布满落叶的街道,艳红的夕阳光芒将一道人影拉长。
周笙白身量很高,正与那名男子打了照面,他的影子投在了对方的脸上,压迫感十足。
丁清站在周笙白身后,侧过脸朝对方看去,只此一眼,那男子顿时腿软了,他跌坐在客栈前的台沿上,结结巴巴道:“师、师兄,是中堂的那个怪……”
声音哑住,男人改口:“中堂的周公子来了。”
中堂姓周的男子很少,大多是年迈的亲族,能得一声公子的,唯有前段时间才成亲的周笙白。
从客栈里走出的人有些眼熟,丁清认出对方是方清山的弟子,孔御的堂兄——孔违。
先前孔违还在西堂比武招亲,与谢嵐同台对峙,没想到才几个月过去,他的剑便直指西堂,世事变迁不过眨眼之间。
孔违倒是比他那师弟淡定许多,见到周笙白时瞳孔缩了缩,随后与周笙白寒暄,但话并不多。
他解释道:“这里才经过一场战乱,是附近保存下来最完整的城池,房屋都是好的,但街市已无人经营,周公子与夫人若不嫌弃,便在这间客栈住下吧,旁处也没有了。”
客栈是孔家的弟子打扫出来的,供他们暂时歇脚,其他地方人去楼空,就算门开着,他们能走进去,也找不到一床干净的被褥。
先前坐在客栈门前的男人原跟着孔违去过周笙白和丁清的婚礼,成亲当天周笙白在周家布阵,逼得一些道行浅的弟子们险些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就此了结余生,孔违的师弟便是其中一个,上吐下泻,丢了好大的脸。
是以他见到周笙白,本能地双腿发软,有些动弹不得。
孔违毕竟是孔家的人,他也知道如今五堂他们能信得过的只有中堂,中堂派人来北堂帮忙,北堂也派人去中堂帮忙,他们之间是盟友,既是盟友,孔违便不会再看轻周笙白。
孔违说,方清山还在西堂边境,一般都是子夜赶回,这几日他们算是在西堂面前打了胜仗,只是人员死伤日日都有数,世道如此,直叫人沉痛。
他说时,周笙白沉默着,孔违原以为他来是得周椿的指示,特地来北堂边境帮忙的,从丁清那里得知他们明日便要走,不会在此地逗留,便知自己想岔了,于是不多言,让他们二人好好休息,起身离开。
孔违出了周笙白的房间,他师弟正好迎上来,支支吾吾道:“他真是走哪儿都带着那个女鬼,这种人真的能信得过?”
“你不信他,信谁?”孔违瞥他师弟,手掌按在对方头顶道:“少说两句吧,还想吐呢?”
师弟脸色一白,回头正好见到丁清关门,两人对上视线,丁清的眼神冷冽得厉害,阴森森的,犹如冰刃剐肉,师弟赶紧跑开。
丁清嫌他们啰嗦,关上门后才觉清净许多。
楼下那些人嘀嘀咕咕的,以为说的话她都听不见么?实际上丁清听觉好,一字不差全都入耳,更别说周笙白了。
就这样,孔违还指望周笙白能怎么搭理他?
丁清心里想,要不趁他们睡着了给点教训?
她眼珠子一转周笙白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因如此,他的气性反而平静许多,倒了杯凉水给坐在对面咬着下唇想折腾人办法的小疯子,道:“喝茶,消消气。”
丁清抬眸看向他,周笙白道:“你总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不能叫所有人都见我本性,管他们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些在背后嚼人舌根的小人,谁敢把这些话端到我眼前来说?”
丁清心想,经过他们成亲那日,周笙白给其余四堂的下马威,恐怕真无人敢当着他的面甩他脸子了。
“背后说也不行!”她道。
结果她被周笙白捏了鼻尖,夸了句可爱。
他想吻她,便把人拉到了怀中,双掌掐着丁清的腰,轻柔甜蜜的吻互相纠缠着,啧啧有声。
这些日子都是周笙白抱着她飞的,前些天还没休息好,加之现下还寄住在旁人的客栈里,那些人本就看不起周笙白的异类身份,也看不起丁清是个鬼,他们不好于小室内巫山云雨,否则弄脏了床铺,次日平白给人看戏、看笑话了。
所以丁清只是和周笙白亲了亲,洗漱后,二人于床上紧紧地搂在一起,周笙白的手还贴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着,像是在哄小孩儿睡觉。
子夜过,客栈的大门砰地被人踢开,周笙白猛然起身,丁清也惊醒。
他按住丁清的肩膀,摸着她的脸道:“不怕。”
她不怕。
方清山的大嗓门用了内力喊道:“别睡了!都起来,细软莫收,带上佩剑便随我一同离开!”
孔违本就睡不着,与守夜的几个弟子冲到了客栈门前,见方清山身后仅有几个亲信,忙问:“师父,发生何事了?”
“遇上麻烦了,西堂的城墙上站着个白发妖女,动动手天上便落下雪来,冰霜铺地,直往这边袭来。我听闻许多人都说过,西堂、南堂与中堂有不少地方一夕间被冰封,百姓都是在睡梦中被冻死的,那些城池的雪融化后成了冰川,想来就是那妖女所为了。”方清山言罢,拉过孔违道:“你带领几个弟子将城中能叫醒的百姓都叫起来,若来不及……便弃城。”
孔违先是一愣,连连点头,正准备往外跑,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方清山道:“师父,周家的人在楼上。”
“谁?苏威?”能让孔违提一嘴的,必然是长老级别了。
孔违摇头:“那个人。”
无需指名道姓,方清山立刻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摆了摆手让孔违快走,一旦冰冻城外,他们想逃都来不及了。
孔违才走,客栈二楼的窗户便被人打开,方清山正站在楼下,一抬头便能看见立于窗后的男人。
月色倾下,如一层白纱罩在了对方身上,周笙白微卷的长发有些蓬松地披散在双肩,长至后腰。他剑眉入鬓,桃花眼于月光下朝远方眺望,看的正是西堂方向。
周笙白的视线可眺望很远,这座城皆是矮楼,他能越过那些黑瓦屋顶,直直地看见旷野之中,站定在弯月下的一抹白影。白色的长裙随风翩跹,银发拖地,女人脸上血色全无,真如一只辣手狠心的妖。
鹰爪踩上窗沿,周笙白离开前垂眸朝方清山看去一眼。
他的背上还趴着个女孩儿,正是他新婚不久的妻,方清山见过对方,在去年的无量深林里,丁清的八星阵救了孔御。
黑羽遮月,一阵风旋过,方清山看见他如一根箭般冲出城外。
城外平地野草丛生,最长的可没过人的腰际,秋天干枯的野草一踩便折,于风中发出沙沙声音。这里没有成百上千的捉鬼人士,也没有一个西堂人,只有一个追着方清山而来的女人,藏在她身后的人,笃定她可以解决这场纠缠多日的战争。
双翼的风刮倒一片野草,飓风之下破开了一圈空地,周笙白落在草上,丁清从他背上跳下,歪头,又一次见到这张脸。
“雪姻。”他动了动嘴唇。
雪姻也诧异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周笙白,自之前在拜天冰山分开,她送他一小箱珍珠后,二人便不曾见过了。
拜天冰山是她自己融化的。
她心甘情愿跟着永夜之主。
也是她冰冻了这么多城池,夺走了那么多条性命,而这些人不是几百年前伤害过她的那些,这些人甚至都不在西堂。
有些话无需戳穿,彼此心知肚明。
从雪姻的眼里去看,弯月挂在北堂的城墙之上,深夜无云,月光遮蔽了星辉。周笙白就站在城池前的正中央,他距离那座城很远,双翼一展,便将那座城池遮得严严实实,叫雪姻一寸也瞧不见。
“你身上有血腥味。”迎面而来的风,将雪姻周身萦绕的味道全都吹到了丁清面前。
之前在拜天冰山丁清见到她时,纵使她几百年前害了许多人,可身上的气味是清列干净的,像个仙女。
然而现在,罪孽覆盖着她,即便身着白衣也不干净了。
雪姻垂眸,低声道:“你们是来阻止我的?”
“为何要杀人?”丁清问她。
雪姻嗤地一声笑道:“因为他想让我杀人。”
“那你又为何臣服于他呢?”丁清道:“总不可能是他得知你的弱点,随时可以让你死。”
雪姻点头,她承认,翎云的确不能让她死。
“可他能让我生。”雪姻道。
“你本就是活着的,你甚至在这里活了几百年了!”丁清不明白。
雪姻冷冷一哼:“我要的不是这样的活着,也不是在这里活着。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守在雪山下,守着一具再也不会复活醒来的尸体,为了不看旁人的眼色,我已经躲够了,也受够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撞上了周笙白冰冷的眼神,继而雪姻看向丁清的目光变得冰冷坚硬,也有责怪埋怨:“若你从未出现过就好了。”
第104章 [vip]
若丁清从未出现过, 或许她现在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她在人间几百年来的寂寞孤独、痛苦的自我安慰,便全都可以解脱。
雪姻有她的难言之隐, 她曾将周笙白当成她的救赎。
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以那一箱又一箱的珍珠讨好,生怕她的热情多一分会赶走周笙白,也怕自己的冷淡多一分会让他遗忘她的好。她做这么多, 不过只是为了能让周笙白记着她还算个不错的朋友, 待到窥天山上的笙白花开到九万九,能想起她在其中的功劳。
她希望他能在去苍穹时带上她, 她想回去,她再也不想留在人间了。
可窥天山上的笙白花开不到九万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