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淑甩开了杜逍,信封包“啪”的一声响拍在餐桌上,她一手叉腰环视着房子,同时继续喊着杜辉山的名字。
    “谁啊?”
    杜辉山皱眉从卧室中走出来,在看见大变样的汪曼淑时愣了愣,跟杜逍之前的反应一样,有一瞬间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谁。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给小小的钱呢?”
    “妈……”
    “你一边儿去。”
    汪曼淑指着又想要过来拉她的杜逍,再次拍了餐桌一掌,催促杜辉山快些回答问题。杜辉山听到此,脸色明显变了变,他看了眼还站在门边的陈昱雪,清清嗓子道:
    “这么久没回来了,先坐下再说吧,我给你倒杯水……”
    “水我自己会倒!这里是我家!房产证上有我名字!轮不到你把我当客!”
    汪曼淑这一嗓子吼得响亮,有一半的目的约莫是喊给陈昱雪听的,后者微微抖了下,抱着一只手臂全身缩了起来,慢慢走去沙发边跌坐下去。
    “说话啊杜辉山,你哑巴了?好,我再问你一遍,我给小小的钱呢!我让你交给他的,我的钱呢?!”
    汪曼淑一把掀掉了宽檐帽,蹬蹬蹬走去攫住杜辉山的衣领,杜辉山差点站不稳,眼看着要摔倒在地。杜辉山毕竟是个要面子的人,终于反抗起来,他抓住汪曼淑的手,硬是把自己的衣领扯了出来,大声吼道:
    “汪曼淑你别疯!”
    “杜辉山你是不是个男人!连我给儿子的钱都要吞!我看疯的是你!你就是个畜生!”
    汪曼淑毫不罢休,骂骂咧咧地要再次伸手去抓杜辉山的衣领。刚还在那边貌似虚弱无比的陈昱雪忽然尖叫着跑来,想要帮杜辉山挡开汪曼淑,奈何她身高力气都不够,没挣扎几下,便在混乱中不知被谁给掀倒在地。
    “阿雪!”
    杜辉山赶忙揽住陈昱雪,先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是否带伤,而后引着她重新坐回沙发,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曼淑,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冷静一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开心心的事,何必在小小面前这样闹呢。钱我会还给小小的,我专门开了一个账户,一直在往里面存钱,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吞。
    “当初……当初我是没有办法,我原本想等小小毕业了,再把钱给他,毕竟他那时候还是个学生,不知道钱来之不易,再者这么大一笔钱他拿在手上也不安全。但在那之前,谁也想不到,阿雪在生安安的时候出了事,羊水栓塞,差点没救过来。手术费也好,后期的康复费用也好,笔笔都是大钱,我为了照顾他们娘俩,不得不一直请假,工作也因此出了问题……”
    闻言,陈昱雪挂满泪水的脸缓缓转向杜辉山,惊讶地看着他,显然就这事来说,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你当时精神不太好,我怕说了,你会消极,会说不要治了,所以才一直瞒着你。”杜辉山擦去陈昱雪脸颊上的泪,继续道,“老天爷真的是不眷顾他们娘俩,这边阿雪的情况刚稳定下来,那边安安突然停止了呼吸,即使是暂且抢救过来了,后续也一直需要吃昂贵的药来维持。不过安安还算争气,现在已经是个很健康的孩子了,不用再当个药罐子了,就是阿雪落下了些病根,没法出去工作,现在也是我一人在养家……”
    “所以呢,这些与我有关系吗?我不想听你有多难,你难,是你的事,你凭你自己本事赚钱去。而那钱,是我的,我给我儿子小小的,你没有资格擅自拿走,你问过我吗,你问过小小吗,不问自取便是偷!还有你!”汪曼淑转向陈昱雪,反手指着原本是杜逍的房间,如今已面目全非的次卧道,“你给我记住了,这个家没有你的份,我的份将来是要给小小的,这里我儿子才是主人,你就是个客人,谁允许你动主人的房间的!”
    “曼淑你别太过分了!”
    杜辉山一把护住陈昱雪,挡住了汪曼淑的视线。
    “我过分?过分的从头到尾都是你们!”
    又一轮争执爆发,吵得杜逍头疼不已,他的几次制止,都无一例外不起作用。好巧不巧,安安在这时候回来了,她开门时还在哼歌,蹦蹦跳跳的,待她看清屋内的状况,整个人一下愣在了原地。杜逍看着她缓缓抬头,对上自己的眼睛,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愤怒,而后迅速踢掉鞋子,大叫着冲过去推搡汪曼淑。
    “够了……”
    杜逍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头痛,耳朵也痛,心底深处不愿碰触的盒子趁机悄悄掀开一条窄细的缝,积聚已久的压抑从中争先恐后地钻出。他一步步走向餐桌,两手把住桌边,像是拽住遮罩在层层假象上的雾纱,他的自我欺骗,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桌面向上翻起,如掀起的纱幔,去除了那一层模糊,露出其后溃烂不堪的清晰现实。腥臭味与铁锈味齐扬,他亲手拔出深深埋入筋脉的腐烂脐带,巨响随之炸起,是结束,也是开始的号角。
    这场恼人的争吵终于停了下来,四人转头看向杜逍,仿佛他才是那个怪物。
    “够了,别吵了,钱我不要,现在不要,以后也不会要,到此为止吧。”
    “小小,我说了,这事跟你要不要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最好,我自己能挣钱,不需要你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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