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冷风呼啸的日子里，受到业内格外重视的投资年度峰会如期举行。
    下午叁点，峰会正式启动，在蒋涵的主持下，由主办方单位先行致辞，虽只有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却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盛世风投创始合伙人做完演讲后，紧接着秦桡也上台做了专题演讲。
    他在舞台上侃侃而谈，大放异彩。周亦舟在台下本应该听得胸闷气短，却很奇怪，她听得格外认真仔细，又陷入了那阵他给自己讲题的回忆中，才发现这个人是那么的遥远。
    峰会结束，周亦舟牵头嘉宾用餐，还是与上回一样，只能落座员工桌，遥遥地望着主桌那里的两个人。
    “这蒋主播好像是有两把刷子，峰会的晚宴都能坐主桌呢？”江苒苒真心佩服。
    黄冰比较通透：“人家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情商高，智商也高，这种美女到哪都能吃的开。”
    江苒苒认同：“没错，我看今天会场上的男嘉宾和主办方都挺欣赏她的。”
    周亦舟安静地吃着晚饭，也早就移回眼睛，不再去关注那桌，只想圆满地送走这批人，然后回去呼呼大睡。
    不过，却不如她的愿。
    不知道从哪混进来的一个跟踪狂，在蒋涵下桌去厕所时袭击了她，还吓到了几位女嘉宾。
    那个跟踪狂在厕所门口死死抱着蒋涵不放，对她倾诉着一直以来的爱慕，直让人恶心发寒，情绪一度崩溃。
    峰会进场的嘉宾，都是经过严格把关的，出了纰漏，这一级一级往下，肯定要落到周亦舟头上。
    蒋涵录完口供出警局，眼睛还是呆滞通红的。周亦舟虽同情这样的遭遇，却也自叹倒霉。
    “不好意思。”周亦舟上前，第一次低声下气地跟她抱歉。
    蒋涵的情绪还是低落，一直抱着胳膊不在状态，直到秦桡处理完后续出来。
    秦桡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蒋涵合适，遇到这种事，心上难免会留下阴影，只能让她一个人先静静。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蒋涵还是不说话，默默地点了下头，先往车那走。
    到底是周亦舟的安排工作不到位，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不等他开口，她就已经表态：“需要承担责任的话，公司这里我会负责。”
    不全是周亦舟的失误，谁也没有料到会在结尾发生意外，但是问责下来，还是需要有人出来承担。
    夜很黑，又冷，秦桡瞧她穿得单薄，还是会场那套黑色西装，抬了抬下巴：“先上车。”
    周亦舟望了眼车旁的蒋涵，那才是他需要安慰的人，摇了摇头：“不用。”
    周亦舟转身走了，踩着高跟鞋才发现脚早已经冻僵，却又不得在他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走得又稳有快，直到脱离视野。
    周亦舟第二天到公司，果然被rosey骂了一顿。老板向来都信任她的执行力，所以才将这场至关重要的峰会交到她手上，却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还被某些记者添油加醋写了小作文出来。
    周亦舟领骂，一天的心情都不好，不仅如此，还得硬着头皮联系盛世结尾款。
    林蔓让她带着清单上来一趟，说完就啪一声挂了电话，态度也尤其不好。
    周亦舟送清单上去，林蔓还在抱怨：“这么重要的会议，出了这意外，你说怪谁呢？下次合不合作还是另回事，我和总监的头都让老大骂开了。”
    周亦舟窝一肚子憋屈，被自己老板骂，还要被甲方的小员工骂，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低眉顺眼：“不好意思，给贵公司添麻烦了。”
    林蔓也不招呼她走了，还有一堆事要忙。周亦舟也不留这碍眼，刚出盛世的大门，就撞见秦桡的助理cici，手里拎着两袋礼品进了公司。
    周亦舟心思多缜密，当即就知道这是他给蒋涵准备的贴心赔礼。虽然心中不该有任何情绪，但不免还是袭来一丝酸楚。
    人一旦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呛到。大冬天里暴雨，居然也让周亦舟碰到了。
    加班的人很多，所以大楼里的临时雨伞都被借光，没有伞的也都在联系男朋友过来接，只有她孤零零地看着大暴雨发呆。
    冬夜里的风很刺骨，周亦舟却睁着酸涩的眼睛仰望雨夜。脑海里都是那年与秦桡划船的场景，后来下船就下起了雨，越来越大，也记得他冲进雨里买伞回来时，浑身湿透的模样。
    可他现在又在哪呢？或许正在安慰着另一人，一起吃着晚餐，一起畅所欲言，再送她安全到家。
    这样的雨中，周亦舟再也等不到他了，也不想等了。她终究要学会走出那段忘不了的感情，将那个人从体内抽丝拔根。
    秦桡揽下了全部责任，代表公司将准备的道歉礼送到蒋涵手上就走了，坐在下雨的车厢里发了会呆。
    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点开许久未发过消息的那个头像，慢慢地往上翻着记录，却很快戛然而止，就像他们的关系。
    【Q：尾款清单已交财务，会尽快汇款。】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那头也没有回来。他就静静地坐在车厢里等待，哪怕是一个简洁的“嗯”字都没有。
    他望着车窗外的大雨，楼宇的灯光成片模糊，想看清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风声，雨声，和自己心内遥远的呼唤声。
    他深呼吸了下，又给她发去一条。
    【Q：下班了吗？】
    【粥粥开起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再次映入秦桡眼帘，多么似曾相识，又咬牙切齿的经历。七年前，她也曾这般删光他所留下的痕迹。
    周亦舟今早来公司，毫发无伤，是再也不会做深秋夜里光腿，或者冒大雨回家这种事。昨晚碰巧接到邵楠电话，所以等来了他。
    周亦舟今天约邵楠请吃晚饭，收到人到楼下的微信时，她正好结束工作。原本心情舒畅，却不料在大门口遇见坐在车内的秦桡。
    他大概是发现自己被她删了，望着她的目光又冷又冰，白生生的脸此时也蒙上一层黑。
    对周亦舟来说抽丝拔根就必须彻底，更没听说有人分手后还留着前任，除非是没真的爱到骨子里吧。
    周亦舟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朝另一边等她的人挥手，在那道如炬的目光中上了车。
    夜深了，月亮虽高挂夜空，却被层层的云雾遮着，更透不出一丝光，就像那个人的心情。
    周亦舟出餐厅望见秦桡那秒，眉头立即皱起，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做起跟踪的事，从餐厅到她住的公寓。
    与邵楠挥手道别后，周亦舟望也不望那辆黑车一眼，不过还没刷卡进门，他就已经黑着张脸出现在眼前。
    “又跟他约会？”
    周亦舟就好笑，他以什么身份这样来涉足她的生活？更没必要同他好脸色。
    她板着张脸：“跟你没关系吧？”
    秦桡阴沉地点着头：“周亦舟，无论何时何地，你真的不曾变过，又给我删了。”
    没错，周亦舟点头：“不删你留着过年吗？”
    “你对我做这种事还不嫌多？”秦桡扯松了领带，眼前顿时都是白腾腾的雾气。
    这难道不是双方共同的结果吗？周亦舟凭什么还要受他的气？
    “我巴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你。”
    她心内的火噌一下就上来，撂下狠话立马脚步生风地走了。
    多么绝情的话，让听在耳朵里的人，无论目光多火热，心却彻底焚烧变成一片苍凉的荒野。
    他昔日茂密的丛林，还会重生吗？
    会的。正如他从未移开的目光，从未丢下的记忆，从未消失过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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