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收到夏油杰的那句问话的时候，自己否定就好了，杰强大与否和正确与否并不是自己在意的东西，从前他只是想要杰幸福地活下去，在奢侈一点的愿望，就是和夏油杰在一起。
    如果——
    在从床上醒来之后，他穿着着淡薄的衣服和拖鞋，就想要跑远一点。
    但是洛特发现，无论如何，他都跑不出小镇的边界。
    洛特被困在那道透明的屏幕后，他用力捶打着墙壁，只听到重重的回声，墙壁之后是一片空白，就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样。
    等到完全没有了力气，洛特顺着透明的墙壁滑落，他摔在地上，在黑暗中，他听到了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他周围的事物。
    洛特抬起头，他看到了夏油杰。
    夏油杰向着他伸出手掌，说道：“我们回家吧。”
    在一开始的时候，洛特还以为夏油杰清醒过来了，于是他擦干了眼泪，笑着奔向他的少年，并且抱紧了夏油杰。
    然后，像第一次一样，洛特被咒灵贯穿了身体，死去了。
    而后几次，洛特想要逃开，但是无论如何，他也逃不走。
    就像是，他非得要死在这里一样。
    洛特再一次听到耳边的指针走动的声音。
    洛特坐起来。
    洛特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弗雷，弗雷笑着，怜悯的笑。
    四只眼睛的皮提亚人打了个哈欠，他朝着洛特招了招手，说道：“威尔特夏先生，午安，很高兴见到你又一次这么疲惫地回来。”
    洛特径直略过了弗雷，他走到床头柜前，半蹲下来，来开抽屉，熟练地拿出药瓶，旋开瓶盖，在手掌心中倒了一大把药片。
    洛特毫无顾忌地就着水吞咽了下去。
    抗焦虑药似乎让他平静了一些。
    “弗雷。”洛特问道，“我已经记不清，我是第几次醒来了。”
    弗雷笑起来，说道：“第23次，亲爱的威尔特夏先生。你有11次是被……”
    弗雷细数着洛特死亡的次数，以及死亡的原因，他像是在看一场戏剧似的，无动于衷。
    洛特坐在地上，他倚靠着床头柜，他再一次地蜷缩起来。
    洛特说道：“我不想死去，我想，和杰一起活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抽噎，像是绝望到了极点。
    弗雷摇晃着双腿，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掌，问道：“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洛特抬起头，他的嘴唇翕动着，问道：“是的，弗雷。你是神谕，你——”
    洛特像是一瞬间泄气了，他说道：“哦，对了，你说过，你已经没有曾经的力量了。”
    弗雷笑起来，他说道：“是的，我是这么说过。但是，只要这是你的愿望的话，神谕可以帮你实现它。只不过，这会是你故事的尾声了。”
    洛特没有回答，他静静地倚靠在床头柜上，呼吸轻浅。
    弗雷歪过头去看，发现洛特已经睡着了。
    被杀死了那么多次，精神上的疲惫似乎已经压垮了他，使得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睡过去。
    弗雷回过头，他对着自己的面前，虚无的某处，说道：“操纵者，你看，威尔特夏先生并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被恋人杀死了多少次。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不肯让这个故事走到尾声。”
    “使用了神谕会怎么样？”弗雷笑起来，他看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会变成大家都变得高兴得不得了的结局吧——就这个愿望来说。”
    弗雷说着：“操纵者，威尔特夏先生可能会叫你选择，毕竟他总是逃避。你会怎么选呢？”
    “是这样啊。”
    弗雷对着面前的一团空气，他说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想要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尾的，真相？娱乐？还是，为了赎罪？”
    “为过去造成的伤害而赎罪是最无聊、也是最无用的事情了。”
    弗雷摆着手，叹了口气，说道：“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吗？”
    “哦，说的太久了。”
    弗雷眯起眼睛，他说道：“时间快到了。威尔特夏先生，又得再死一次了。”
    弗雷从床边跳下来，他摇晃着洛特的肩膀，低下头，告诉他，“你该醒了。”
    洛特从睡梦中苏醒，他似乎做了个美梦，连醒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也带着笑。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在梦里笑出来了。
    “弗雷，怎么了？”
    弗雷说道：“时间到了。他来了。”
    洛特在那一瞬间愣住了，他拉开抽屉，将最后的几片抗焦虑药物尽数吞下去，随后，他慢慢地站起来。
    洛特走得摇摇晃晃的，他像是没有了力气，像是即将坠落的鸟，他的脚步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
    洛特走下了楼。
    他来到了客厅。
    洛特走着，他没有回头的，问道：“弗雷，操纵者真的存在吗？”
    弗雷跟在他的身后，在听到这一句问话的时候，弗雷笑出声来，他说道：“当然，威尔特夏先生。听听你母亲的话，时刻回响在你脑海里的——母亲的话语。”
    洛特垂下眼眸，说道：“母亲只告诉我，我要做一个好孩子。我必须做一个好孩子。她没有告诉我，杰也没有告诉过我，现在该怎么办。”
    洛特扶着楼梯的扶手，他慢吞吞地走着，“如果操纵者，你能够看到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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