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吧, 现在是吃不成了。当然也可以等到半夜来吃,到时应该就能凝固了,但他可起不来。
    香儿大失所望的哎了一声, 大哥哥,我晚上故意留着肚子,就等着吃这个呢。结果还吃不到, 这一晚她可能都睡不好觉了。
    张氏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乖孙女对华溪的称呼, 忙纠正孩子错误的叫法, 错了,错了, 要叫小叔叔。不然辈分就乱套了。
    香儿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看了看马庆儿,那她不是就有两个小叔叔了。
    马庆儿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从那碗凉粉里挪开视线, 既然吃不到,那就回去睡了。
    百以内的加减法熟练了吗?
    马庆儿打着哈欠的动作一顿,幽怨的看向华溪,差不多了。每天回来都一堆活儿等着他, 睡觉前还得按照华溪的要求去练数字,长这么大他都没活的这么充实。
    对了,下午被你使唤的晕头转向,我差点都忘了。今年的祭天庆,里正问问你能不能掌勺。就说了这么两句话,马庆儿又打了一个哈欠。
    祭天庆?张氏疑惑的看向刘氏他们,她似乎都完美的错过了。
    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村子在每三年的秋收前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次祭天庆。
    我记得上次是在大酒楼当学徒的,田婶子家的儿子。按理说今年还应该找他才是,怎么会突然换人了,马大东也是一脸的迷惑。
    有酬劳吗?
    自然是有,大概二十两吧。马庆儿没记错的话,里正当时说的是这个数字。
    二十两?华溪犹豫了一会儿,就果断接了。兴许这是一次打响名号的机会。他不只是要小吃一绝,菜品更是过硬。
    少爷,是要忙活全村人的宴席,太累了,还是别答应了吧。少爷这些日子都晒黑了,张氏嘴上没说,可是心疼坏了。再说本来每日忙着出摊,就够辛苦了,再去做全村人吃的宴席,那人不得累晕了?
    我有分寸,马庆你明天抽空告诉里正我的决定,好了,明早大家起来一起尝新品。华溪活动了一下肩膀,看了眼下午让马庆儿泡的一盆绿豆,就回了屋。
    华溪主意一旦定下,没人能劝得了,索性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张氏也就没多嘴坚持,让马庆儿兑一桶温水送华溪的屋里去,自己捶着胳膊出了灶间。
    马庆儿闷闷的应了一声,刘氏伸手想要帮忙,被他拦了回去,嫂子今天也够累的了,一桶水而已,我还提得动。
    一会儿我们都出去,你就在这儿用水洗洗,也解解乏吧。刘氏没有勉强他,推搡着马大东和香儿就走了。
    马庆儿勉强扯出了一抹笑,认命的从热水锅往水桶里舀热水,然后再兑些凉水,双手提着闯进华溪的房间。
    进了房间里的华溪马不停蹄的换上了之前裁剪的衣服,心里正舒坦呢,委实被马庆儿突然闯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毛病真多。马庆儿丢下一句话,放下水桶人就出去了,倒是没忘记关上门。
    天天泡澡确实有点奢侈,再加上是夏天,所以华溪就改了每天用热水擦擦,不然天天出一身汗,时间一长就能闻馊味了。
    这可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你是不知自己有多脏。华溪不在意的嘀咕了一句,便高兴的用汗巾沾着热水擦身。
    华溪快乐的擦完身子,那桶水就倒在了窗外,空桶则放在床边。然后把那盆七里香挨着床头放好,什么都不盖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都没费心思去想祭天庆的宴席上该准备什么菜品。
    忙碌的日子没有因为谁而停滞下来。
    土豆凉粉的问世,再次引起了全城的热切关注。与此同时,臭豆腐在黄鹤楼内大量出现,一下子解决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吃到新出锅的问题。
    以往他们都是派贴身的小厮丫鬟来买,带回去的话都有点凉了,和刚出锅的味多少差了点口感。
    华溪也当机立断,再次减少臭豆腐的售卖量,甚至在小吃车里都没了臭豆腐的影子。
    有的全是适合夏季的吃食。
    唯一让华溪感到遗憾的事,那个第一次买了臭豆腐方子的肥嘟嘟男人再没出现,不然,他再卖几个房子,铺子的启动资金不就有了?
    怎么不来了呢,大不了他少要点价。
    那个胖子不来,不稀奇。
    面具男也悄无声息了好几天,晚上,华溪还特意晚睡一会儿,结果寂静如斯的夜晚连只苍蝇都没有,他不得不呵欠连连的约周公去了。
    可恶的是,他准备的仰望星空饼最后都只能丢掉。
    这天,照例卖光了小吃车上准备的所有吃食,回去的时候要些买米面粮油等物的时候,被伙计告知,涨价了。
    而且涨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细问之下,伙计也是连连摇头,他也是早上被掌柜的通知,不知是什么原因。
    华溪心里大概有了猜测,米粮涨价,一是国家要打仗了。二则是不知哪个地方闹饥荒。
    他们天天往京城跑,巡逻兵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没有紧绷和紧张感,所以不像是要有战事的样子。
    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天灾引起了饥荒或是不可预测的祸事。
    饥荒还好,别是引起什么霍乱之类的病,那就麻烦了。
    华溪想的更远些,还需未雨绸缪才好。
    他没跟刘氏和马庆儿多做解释,一口气买了比预计还要多米粮。把小吃车内的空间都塞满了,仍不嫌够的又买了一车近千斤的粮食,让米粮铺子送货。
    刘氏他们愣了,涨价了怎么反而还买的更多了,不是应该少买点吗?
    华溪没有立即解答他们心里的疑惑,而是出了城,才悠然开口。
    现在买算便宜了,你们且等着看,再没得到切确的消息前,这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会吗?能有什么事发生?往年也有涨价的时候,但没过多久就跌回来了。今年会有什么不一样吗?真是花那么多冤枉钱了。马庆儿实打实的说,而且他们村里人很少上京买粮,都是交了赋税后,粮食留着自己吃,全都够。
    如果今年没有华溪突然出现,他们也多是跟村里人买。
    马庆儿的话成功引起了华溪的注意,你是说粮价从来没有疯涨的时候吗?
    自然没有,历代皇帝都英明神武,即便是当今的摄政王代理朝政,也没有发生过你说的事。所以买那么多粮食,真的是有点多余,过不了几天,价格就回落了。
    这个大昌朝不得不说真是怪的离谱了。
    华国历朝历代,太平盛世好不过三代,这个大昌却是繁荣昌盛了好几百年,从没出过一个昏君,更令人咋舌的事,不管是儿子多了还是少,都没有夺嫡的野心,和平的不得了。
    换句话说,也就是作者敢这么写吧。
    溪少以前也不曾接触这些柴米油盐,不知也是正常。买回来就放着好了,反正地窖里还空着那么大的地方。刘氏抹了把汗,替华溪找了理由。
    华溪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里毕竟是小说,作者肯定要写出点事来的,不然一路太平下去没点波澜的,谁还看?
    事实上,真被华溪一个屁给嘣对了。
    没过两日,价格再次上涨,老百姓这才后知后觉的嗅出了一股不同以往的味来。纷纷去米粮铺子抢购粮食,储备起来。
    马庆儿好好体会了一把被打脸的滋味。
    溪少的小吃车也选在这个时候暂停营业,窝在村子里静观其变。
    然又过了几日,米粮铺子关紧铺门,硬是一粒粮食都不肯卖了。
    也就在这时,靠山村周围出现了一小群难民,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目光呆滞无神,晃晃悠悠的朝着前方走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在地,一命呜呼。
    村民们虽然心生怜悯,可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这种情况,说书人可都讲过,难民饿到一定程度上,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哪怕是因为可怜伸出援助,他们也不会感激,反而会恩将仇报,不顾一切的抢夺。
    讲真,这种情况,华溪只在电视上见过,根本没有任何视觉上的冲击。如今亲眼目睹,哪怕心肠再硬,再看到他们那副枯瘦如柴的模样都能生出恻隐之心。
    尤其是那群难民里还有不少孩子。
    目测这一群人,能有二十几人,华溪一咬牙,马庆,去叫里正过来,刘氏,烧水煮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33章
    马庆儿的内心翻腾不已, 深深的看了一眼华溪后,未免和难民们碰个正着,他飞快的从后门跑了出去。
    干娘你和香儿在屋里待着不要出来。马大东, 你去拿个棍子。华溪活动了下手腕, 虽然是施恩, 可也得避免那些难民不受控, 伤害了自己人。
    刘氏最先回过神,将香儿推给婆婆,连忙淘米生火做粥。
    马大东粗粗的呼了口气, 哎了一声后动身去地窖拿趁手的家伙了。
    少爷张氏担心的拉了一把华溪的衣袖,换来华溪一记安抚的眼神。
    华溪站凳子上,越过墙头, 方便看清那些难民的动向,距离这里大约百米远的山坡上停了下来,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 有人挖青草胡乱往嘴巴里塞, 有人神情木然的抱着年幼的孩子, 似乎放弃了生的希望。
    当然其中也有人看到了附近的房屋,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先是敲门,一声声的祈求在紧闭不开的大门前变成了暴躁和歇斯底里的谩骂,甚至还有人脱了裤子就尿在了门上, 留下深深的印记和随风而逝的骚味。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 遭到无情的拒绝都会变得狂躁不堪,对那几个难民的行为,华溪尚算可以理解和接受。
    饿急眼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谢炎急匆匆的赶来, 脸上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见了面直接了当的问道:你要施粥。虽然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余光里马庆儿有点气喘的撑着墙,显然这一路他跑的有多卖力。
    华溪点点头,气定神闲说道:还需里正帮忙,召集村里壮汉和女人,分别看着男人和女人们洗去身上的污秽。他们长途奔波至此,难保身上没有病菌。安全起见,还是要慎之又慎。然后再维持他们的秩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你有没有想过,施了粥之后怎么办?他不是石头做的,看到难民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长贫难顾,救济了一次,以后怎么办?
    只要尚有一丝求生的意志,就让他们去后山,那里有野果野菜,运气好的还能抓到野味,饱腹不成问题。我是心善,可不是傻。华溪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谢炎。
    谢炎被鄙视了,脸上一晒,心里却也松了口气,咳了一声,嘴硬的梗起了脖子,老子自然早就想到了,就是家里的存粮不够,不然绝不会让你出了头。
    华溪看破不说破的给谢炎留了面子,淡笑道:那就有劳里正了。
    那是自然,老子再让各家各户舍出几件旧衣裳来,不然洗去那一身的污秽,再穿那么脏乱的衣服,不是白洗了吗?幸好是夏天,如果是冬天,就算他是里正,可能说话都不管用。
    两人商量妥当,谢炎便不再耽搁时间,赶紧出了门召集村民去了。
    张氏实在放心不下,拽着马大东不停的叮嘱,让他千万别离开少爷半步,若有哪个没长眼的敢往少爷身边凑,就打。
    马大东闷不吭声的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近三十人的难民,煮大锅绵绸的粥就够了。
    谢炎大手一扬,吆五喝六的根本不和那些难民讲道理,全凭大拳头来镇压,带领着一伙儿一脸凶相的壮男,强势将男女分开,负责看管女人的也都选了平时比较彪悍的婆子,分别驱赶他们去溪边洗澡。
    在难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个个害怕的倒也听话,没出什么乱子。只有一饿昏过去的孩子,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了。怀抱孩子的母亲,痴痴呆呆的就那么一动不动,死也不撒手。
    看的婆子们急的真是又气又骂,还是婆子当中的田婶子气急眼了,两个巴掌把人扇倒,急忙去掐孩子人中,往嘴里灌几口米汤,确定孩子确实吞进了,松了口气。
    你就是不想活了,就抱住孩子离开我们村子。
    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爬到孩子身边,一把抱住了孩子弱小的身体。
    哭够了就去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再给孩子擦擦,换上衣裳跟我们走。
    就是田婶子这一举动,让心里已经绝望的女人们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清洗的动作麻利了不少。
    张氏家的大门已经敞开,四方桌摆在门口,两摞碗摆放的整整齐齐,勺子都放在一个大钵里。
    但华溪估计那勺子恐怕都没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