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热吗?
    不热。可你不在了,我还是会冷。这般想来,我宁愿热着,也好过骨头冻得都要僵了。
    有、有那么冷吗?
    嗯。冷。
    昼景忙把她搂入怀:那我不走了陪你可好?
    不好。琴姬杏眸灿笑:你会忍不住对我动手动脚。
    那我、那我化作白狸陪你?
    可你总会醒来,醒来万一趁我熟睡将我欺负了去怎生是好?
    昼景拧着眉,心道:我有那么急色嘛。她眸光闪烁:天未明,睡醒我就走。不教你醒来看见我。你就当我是暖.床的物件。
    她话说到这份上哪怕少女本来就打算着要她暖床,也不愿听她妄自菲薄:恩人这话说的,什么物件比得过你?
    那就说好了?
    琴姬含羞点头,话音一转:我为你缝制了一件寝衣,你来试试?
    昼景赞她准备周全,一时兴奋未曾去想是否落入圈套,三下五除二褪了衣衫,洁白无瑕的玉肩映入眼底,琴姬呼吸一重,忍着躁动替她穿衣。
    怎样?合身吗?哪里不好我再改。
    合身,不需要改。昼景脸上带笑:舟舟,我好看吗?
    岂止是好看呢。
    少女感叹。
    她闭了眼,唯恐自己克制不住情意拉着她胡闹,姣好的面容生逼出三分冷淡清寒:你最好看。
    她羞得不得了又不得不忍耐的时候总喜欢冲自己冷淡着脸色说话,对旁人这冷淡或许是真,对自己,这冷淡便是变了花样的深沉爱意。
    昼景打心眼里明白,凑到她耳边说着唯有两人能听的情话,情话没听完,琴姬通红着脸将她推开,侧过身子:你不要胡言,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好,我不说了。
    她眉头纠结地皱起:你可以入夜再说。
    好。家主活生生狡猾、魅.惑人心的狐狸,笑得满屋子都亮堂了。
    琴姬拿过袍带为她穿戴好,勾着她手指:走罢,恩人,带我出去玩。
    主子。花红在门外道:元夫人来了。
    谢温颜看着她的十四笑容满面地和家主并肩从闺房走出来,愁肠百转,再去看昼景,再也无法拿他当高高在上的世家主、惊才绝艳的大前辈看待。
    为人母亲眼里,这只是一个可能会夺走她女儿的男人,两人共处一室,哪怕大周男女风气开放,万一闹出什么来,受伤害的还是她的女儿。
    她神色淡淡地朝昼景颔首。
    此时此刻,她们抛弃了世家的规矩,不论地位高低,只看儿女情长。对待舟舟的生母,她是该敬着的,对元家的不满只能容后再议。
    昼景难得放下身段来,却被少女当众挽了手,十指密切交缠,看得谢温颜眼皮直跳。
    元九娘心底惊讶地啊了一声,不知怎的见了这样子的十四妹竟然想笑。
    面对外人冷然寡淡的人,面对心上人竟舍不得他受半分委屈。冰冷是懒得敷衍、大大方方做给世人看的,热情是对亲近之人完全无保留的馈赠。
    一冷一热,泾渭分明。
    当真是个极有趣的性子。
    家主能被十四妹爱慕,连她都开始羡慕了。
    十四姐!元十七一声打破僵局,兴冲冲跑过去,眼睛闪亮:十四姐,我们一起去山上玩罢!枫叶红了,林子里猎物养得熟美,我们去罢,去罢!
    这就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嫡亲妹妹啊。琴姬一瞬间不知如何拒绝,尤其嫡妹一副笃定她不会狠心说不的模样
    这若是拒绝了,她会伤心罢。
    若记忆没出差错,墨家强娶那日坐在花轿里听到的那声喊,应该是她喊的。
    十四姐,阿姐,求求了元十七不敢扯她衣袖,在那苦苦哀求。
    元十六紧随其后,可怜巴巴:十四姐,一起玩罢,都没人跟我玩的
    元十五忍着捂她嘴的冲动,太阳穴突突的,她冷静真诚道:阿姐,去罢。
    是呀,十四,一起去吧,玩玩而已。
    琴姬目光落在元九娘那张脸上,说不清是何原因惊觉似曾相识,同样的感觉她对十七也有,对于十七,她将其归为血缘的力量。可九娘和她并非嫡亲姐妹
    想了想,她道:或许是她的脸和前世的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人看曾经的自己,当然是熟悉的。
    谢温颜紧张地上前一步:十四
    少女不想听妇人言语,歪头,笑看与她并肩的心上人:恩人,我们要不要和她们一起玩?
    皮球滚呀滚,滚回到昼景这儿。
    见识到女儿对他的在乎看重,谢温颜心情复杂。她的宝贝女儿,若可以选择,她是不愿要她给人做继室的。
    问题的关键人物一下子变为传说中的家主,元家母女五人不约而同地投过视线。
    看热闹的某位家主猝不及防面临母女五人的眼神洗礼,薄唇微张:这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景:答应了,怕舟舟吃醋,不答应,担心被岳母穿小鞋。毛秃.jpg
    捉捉捉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只道寻常
    深秋, 三寸山。山高,林深, 植被广布,随处可见为过冬储藏冬粮的小动物。
    少女坏心眼地勾着自家恩人的手,想狐狸是不是也喜欢过冬。脑海里想象着恩人为冬日忙碌的身影,她唇角弯弯,指尖轻挠在她掌心,惹来昼景回顾,小心地瞧了周围虎视眈眈拿她当贼防的元家母女, 小声道:怎么了?
    她和人说悄悄话交头接耳谨慎地不能再谨慎的小样子琴姬是喜欢的,喜欢到了心眼里,不禁学着她的情态可可爱爱回道: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没怎么你笑成这样?
    昼景撇嘴:当我不知道你又在脑子里编排我呢?她教养大的姑娘, 她可太了解了!
    琴姬被她一道眼神看得害羞起来:恩人喜欢过冬么?
    愣了那么一晃, 昼景扣紧她的指节, 不满道:我是狐妖, 和世面上的普通狐狸不能相提并论。
    生而为妖,此方天地狐妖又是最得天道眷爱的种族,若不然长烨的转世也不会投胎到狐族。
    狐妖寿数漫长,千年万年都只是弹指一挥间。因了寿数漫长, 是以人生在世, 无趣最致命。上一世因了舟舟有趣, 她才动了凡心,延续到这一世,她的姑娘似乎更有趣了。
    她故意板着脸,顺着她的话道:狐狸不冬眠,你也休想让我给你演示人间的狐狸是怎么想法子储存口粮的。
    琴姬轻轻摇晃她的手臂,水眸里的情意快要化作实质的情丝淌出来。
    谢温颜一心一意关注着女儿, 此刻清咳两声,基于对岳母天然的敬重,昼景下意识提起心来,耳根子红着:不准闹。
    那你答不答应?琴姬旁若无人的和她窃窃私语,笑意微扬:在床榻上演给我看,恩人
    昼景狼狈投降,蓦地惦记起今夜要化作狐身陪舟舟睡,心火窜起,嘴上只晓得好好好。
    元十七眼睛好使着呢,小声和她元九娘道:九姐,你看,家主的耳朵,好红啊。她好奇十四姐说了什么,能把高高在上俯瞰凡人的家主拉到滚滚红尘显出这份情态。
    元九娘想看,却不敢看,之前就是因着抬头看了一眼动了芳心,如今既然已经决定断念,便要避嫌,至少在忘记那段心动前她要守住自己的心,不可放任沉沦。
    她未看昼景,眼目却像看到了一样,轻声慢语:定是十四在调.戏家主了。
    啧!
    不愧是我十四姐!
    元十七摩拳擦掌,扭头看到她阿娘一脸沉思,心咯噔一下阿姐是阿娘失而复得怎么疼都觉得不够的心肝宝贝,可别是动了不愿阿姐和家主厮守的心罢?
    那就危险了。
    她顾虑重重皆藏在天真的外表下,没一会,又和姐姐们说笑起来。
    谢温颜看着女儿跟旁的男人相谈甚欢,心里酸溜溜的。家主是情种不错,比起十四来,年岁上也大太多了。
    他青春永驻,但她的十四总有老去的一天,红颜枯老,心爱之人却依旧年轻貌美。
    她不知故去的宁夫人昔年看着枕边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是作何想,家主能为宁夫人青丝寸寸染成霜,又能为十四做什么呢?
    当娘的在女儿的终生大事上总有发不完的愁思。
    且看着冷俏淡漠的少女面对着心上人笑得春暖花开,世上独一份的与众不同、痴缠爱慕,看得谢温颜忧思更重。
    情深如此,经不起情伤。她怕十四受伤,担心家主待她的宝贝女儿有始无终。
    电光火石间耳边似乎回荡着那声我归舟舟管。
    舟舟。
    故去的宁夫人名字里不就有个舟字?
    谢温颜越想心越乱。
    山中秋意浓。
    十六、十七一心想在阿姐面前表现,上赶着背着弓箭去山林打猎,元十五和九娘带着钓鱼的器具极有眼力地跑去河边钓鱼,谢温颜一心想找机会往女儿身边凑,然而她的身边永远有某人挡着。
    被岳母沉默凝视,昼景脊背发凉,心里灌风似的冷飕飕。
    恩人,我们去采摘些野果,回来再生火可好?
    好。昼景巴不得赶紧溜。
    琴姬牵着她的手目不斜视走开,谢温颜不好跟上去,想着传闻里家主的人品,她暂且按捺下来,犹豫一会,起身忙着带领家仆去捡枯枝。
    有心露一手好厨艺给她的十四瞧瞧。
    十八年来她的十四一口都没尝过她做的吃食,她心尖酸涩,顿时不知该怎么补偿才好要这个孩子感受到她无处安放的爱。
    太阳悄无声息来到正头顶,元十七清理好芦花鸡的内脏,抬头看她十四姐走来,兴奋地拎起洗干净的鸡:阿姐!看!我猎来的!
    阿姐!还有我,我也猎了一只长耳兔!元十六抢着抬起胳膊。
    好在这猎物模样看着还算齐整,元十五暗想:若血淋淋地拿给十四姐看,以后她再不陪着她们来山上玩了怎么办?
    阿姐,我和九姐也钓上了五六条鱼,管够。
    元家人的热情像是此刻悬在头顶的太阳,多年来琴姬习惯了和琴家母子冷漠相对,此情此景,忽然不知怎么反应为好。
    她内心窘迫,面上却不显,昼景抱着满怀的果子,眉眼温和:舟舟,这下我们可以饱一顿口福了。
    嗯。琴姬笑着看了眼她的恩人,莫名的,那份窘迫被驱散。
    香味飘远。
    肉香味和果香味混合交杂,昼景细心剔除鱼刺,堆满鱼肉的白瓷盘递到少女跟前:舟舟
    十四,尝尝。谢温颜快一步地将用小刀切好的鸡块喂到女儿唇边,紧张得一颗心都在擂鼓,怕拒绝,又怕十四怨气发不干净,不肯认她这个娘。
    大小相同的鸡块插.着细长的竹签,是妇人亲自烤的,光用闻的,就能猜到这厨艺会有多好。
    吃鱼还是吃鸡,琴姬没犹豫地来者不拒。
    看她接了阿娘递来的那份,元十七屏住的那口气才敢缓缓吐出来。
    元九娘笑道:十四,尝尝这个。
    这是家里的厨子特意将食材带到山上现做的,口味清新,滋补,正适合这个季节。
    十四姐,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我最喜欢了!
    十四谢温颜看她尝了鸡肉,问道:觉得如何?
    不错。琴姬面色不改,捏了竹签喂给傻笑的某人:恩人也尝尝?
    元十七低着头不敢看阿娘的脸。
    昼景哭笑不得,顶着众多眼目张嘴叼去那肉块,险些噎着。
    阿娘。元九娘出声调节氛围:阿娘,您也吃。
    谢温颜活了这些年,傲性从来没改过,哪怕是对着夫君,她都没产生过在女儿这得来的浓浓挫败感。
    十四不排斥她们母女的靠近,同样也不信任这忽然降临的爱。
    心墙筑起,外面裹着厚重的冰。
    她眼眶微湿,劝诫自己要耐心、恒心。把最体贴的爱捧给她最亏欠的女儿。
    阿姐,你再尝尝这个。元十七拿了公筷为她夹菜。
    琴姬含笑应下。
    她确实喜欢这个古灵精怪嘴甜的嫡妹,余光轻瞥,见恩人老老实实用饭从始至终没多看一眼其他的姑娘,尤其没看九娘,她心里对九娘的感观也好上不少。
    九娘是个通透的聪明人,她喜欢这份喜欢,连带着这人,她也喜欢。
    元家母女中间混着九州第一风流绝色的昼家主,昼景只管吃吃喝喝,顺便不忘伺候她的舟舟吃吃喝喝。
    两人默契融洽,根本容不得第三人破坏。
    琴姬摇头。
    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