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戎太关键了,她必须争取到他。所有认识的神或妖里,他是他们最熟悉的,也是最能够信任的。
    好在结果……卓有成效。
    无论是神还是人,大抵每一个存活在既定命运下的生灵,都抵抗不了“改变命运”这几个字的诱惑。
    越是高傲不屈的灵魂,越容易为之奉上自己所能献出的一切。再理智的头脑,也甘愿为之昏聩沉迷。它的魅力甚至大过奥林匹斯山之巅的阿芙罗狄忒,不被后者俘获的贤者,也一定逃不过前者织造的蛛网。
    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当一颗心真正信仰它,那颗心就会越来越坚定地相信,自己能朝着目标迈进。
    她是这样。
    喀戎也是这样。
    所以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说服他。
    ……
    午饭过后,丢卡利翁趁几个戈耳工不注意,一溜烟跑去看他掌管的小苗苗们了。只可惜这点小伎俩在几个女妖面前完全不够看,她们蛇发上的蛇头开始向外吐着蛇信,不一会儿就准确找到了小豆丁的位置。
    几位女妖纷纷迈着妖娆动人的步子出了门。
    潘朵朵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有些无良地想,有丢丢分散下她们的注意力可真是件好事……虽然就是孩子被缠太可怜了点儿。
    对不起了,丢丢,身为小小男子汉的你就多承担一点儿吧……
    正在拔除杂草苗苗的丢卡利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汤圆馅都差点儿漏出来。
    他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丝毫不知持续了一早上的噩梦很快又要降临……
    下午潘朵朵又开始了自己的锻造工作。那么多的人,就只有十几二十把农具,完全是不够用的,她这个娇花似的少女还得含泪继续打铁。还有,那个关于戈耳工们的猜想,也要去试试……
    在进锻造室闭关之前,潘朵朵还毫不客气地丢了一叠羊皮卷给喀戎,让他用炭笔记述下这片地域的气候状况、水文特点、季节更迭和一些他自己认为能用来实验种植的食用、药用植物。
    “最好图文并茂。”她补充道。
    半人马低头看着面前的桌案,见它完全适合自己跪卧下来高度,心情顿时更加复杂了几分。他拿起打磨光滑的炭条摩挲了下,没有动手下笔,反而问,“你是不是早就谋划好将我拖下水了?我还没有给你答复呢,这怎么就使唤起我来了?”
    “哦。”潘朵朵不咸不淡道,“喀戎前辈一向心胸开阔乐善好施,我想你一定不介意帮这个小小的忙。毕竟人类有了你的一点儿帮助,就再也不用担心食不果腹了。”
    “好吧,我承认,没有你天花乱坠的言语,我也会很愿意帮助这些新出现在大地上的生灵。”喀戎的笑里透着满满的无奈,不过片刻,他的嘴角落了下来,厚实的唇畔间甚至染上了一丝苦意。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大胆。明明如你所言,我们仅仅才见过两面而已,你竟然就把那些致命的秘密全都告诉了我……你就不怕我听完后翻脸、反过来出卖你吗?”
    “不会,”潘朵朵定定注视着半人马的眼睛,“因为你敢那样做,我就敢杀马灭口。”
    足有半日都没展露笑容的喀戎,忽然被她的话逗得乐不可支。
    潘朵朵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道,“我敢这样告诉你,肯定是因为信任你、了解你,知道你一定会加入到我们的阵营里来。”
    “信任?”喀戎相当怀疑,“就两面之缘?”
    潘朵朵心道当然不止。她敢信任喀戎,一方面是经过她仔细的观察,知道他虽然有时表面不着调,但确确实实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半人马;另一方面就是基于神话传说中他贤者的美名——他的品德纯洁而崇高。
    神话不能尽信,但可以参考,毕竟她接触下来的大多数神,多多少少都和她说知晓的神话有共通之处。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给半人马听的。
    她只是道,“才见过两面又怎么样?神和神、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有些人或神,经历短暂地相处你就能明白对方的品性;但是也有些神或人,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你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你的意思是……我是前一种?”喀戎觉得有些不敢相信,“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容易被看穿?”
    潘朵朵瞥他一眼,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这是好事啊,证明你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正派可靠的半人马。”
    “可是我觉得……”喀戎慢吞吞道,“你就是后一种人。”
    的确,他看不清少女在想什么。
    如果真如她所言,奥林匹斯创造她就是想要利用她带着人类一起自取灭亡,那她想要争取活着的权利无可厚非——她的自我剖白很圆融,没有漏洞,放出来的筹码……也让一向对事物平静看待的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承认,他最终还是会给她肯定的答复。
    可是,向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远不止如此。
    他并没有忘记,在旅途中曾在她身上窥见的那些违和之处。
    “你对待盟友的态度真不友好。”少女评价道,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理直气壮地催促着他干活,“你话真多,时间非常紧迫,我们一刻也耽搁不起。快点工作,今晚我就要看到成果,不然你就得像我一样去锤铁。”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锻造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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