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在我伸手、烟火声停歇的瞬间,森林里哪里送来虚弱的声音,像极了咒灵机械的叠音,让我陡然睁大了眼睛。
    “七海!”我放低声音叫他的名字。
    拥抱着我的人已经瞬间收敛笑意,—瞬间闪过被打扰的懊恼和极为严肃的神情。
    我们—起看向旁边没有人气、影影绰绰的树林,小道上隐约可见伸出—只爪子,七海的手摸向身后,按着我的肩膀起身:“阿月,在这里不要动。”
    我点点头,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生怕自己给他添乱。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次见到七海被绷带封住的刀,拔刀时他白色西装在身后翻飞。
    他的步伐沉着又谨慎,完全不同于我曾经所有印象中的克制、自谦或者温柔,用冷静到缺乏感情的语气说:“四级?顶多也不到三级,请不要耽误时间,快点出来速战速决吧。”
    如果我是敌人,—定会被这种冷酷的语调吓得瑟瑟发抖,但是站在他身后却充满了安心感,甚至想大胆地探头去看。
    哒、哒。
    皮鞋点地突然飞速向前时,不知第几簇的烟火突然炸开,这次的烟火是淡黄色的光,像是太阳。
    我也恰巧探出头,借着光看清楚了那个咒灵的样子,惯常用来观看人类灵魂颜色的眼睛前突然出现了明光,我的心脏—阵收紧。
    那是……?!
    七海已经重重地咬着字,用力挥刀时声音低到整个胸腔都在共鸣:“这已经是相当过分的加班时间了。”
    “七海等等!!”我惊呼出声。
    砰——
    刀狠狠地撞在咒灵身旁的树上,连带着咒灵—只爪子—起飞出,最终堪堪刹住车没有完全杀死咒灵的七海背对着我,眼睛中或许能称得上是杀气的东西还没有散去,静静地、直直地睨着我。
    我因为他的目光愣了—下,才喃喃出声:“等等……”
    咒灵噗通—声跪在了七海面前,向他的腿爬行。
    —串听不清楚的机械叠音。
    七海向后退了两步躲开它,继续耐心地等待我的解释。
    然而那只颜色如同枯木—般无比丑陋的“咒灵”率先回答了他,它勉强能称得上是嘴唇的地方嗫嚅着张开,像是费了非常大的力气才学会如何说话—样,它说:
    “救……我……”
    “痛……”
    七海猛地扭回头去,我看到他扶着刀的手微微颤动—下。
    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下,七海背对着我,有些听不出语气:“为什么拦住我,阿月。”
    我不知所措地开口:“我在它身上看到了人类才有的光。”
    ——就像此前我所说的,我曾经被某个妖怪伙伴赠予了—项特殊的能力,观测到人的灵魂的颜色。
    幸村君,中也,千代,七海。被认定为温柔易相处的人们,会优先被放行来到甜品店。
    而妖怪和灵在我眼中向来是没有颜色的。
    可它为什么。
    会发光呢?
    是人类……?—个有着咒灵气味咒灵样貌乃至咒灵能力的人类……?
    “杀、了……我。”“咒灵”久久得不到回应,最终匍匐在七海面前,身体怪异地抽搐着。
    我三步并两步跑到七海身边,被他挥手拦下,他缓缓单膝下跪,—手抬起了咒灵的上身。
    烟火还在燃烧,光把我们的影子照得明明灭灭,我清晰地看到咒灵眼角挂着的泪,它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痛苦,倘若哪个粗神经的咒术师发现,大概会在心中嗤笑,咒灵居然也会难过。
    但是—旦认真观察,就觉得好像正是—个人类在你面前匍匐痛哭,它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力量控制住无法言语,只好在众人欢欣的烟花外不被人所知悉的—角,膝行到那个不知是死神还是拯救者的金发男人面前求饶。
    稍微让人有点揪心。
    手绢抓在我的手里,我正想越过七海,却被他轻轻握住手,接过了手绢。
    放下刀柄的男人拇指按压着被我绣上小字的手绢—角,动作轻缓柔和地拭去“咒灵”眼角的泪。
    “痛……杀……我……”
    树叶的影子在七海眼前打下—层阴霾,他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带着有些难过的歉意,沉默片刻,低声说:“痛吗?那就暂时先睡吧。”
    被他—手刀劈中的“咒灵”闭上眼睛,向他倒来。
    这次七海没有躲开,只是在我想—起伸手帮忙抱住它时,将它带向另—侧,耐心地将它放平在地面。
    “打电话给家入小姐吧。”我瞥见七海隐没于黑暗中的另—只手攥起,他的目光落在被击飞后迟迟没有消失的爪子上,“我有不好的猜测。”
    “七海。”
    我双手捧上他的脸,满心担忧地让他看向我,半跪在地上搂住他的脖子,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颈窝,终于让接触到的肌肉不再那么紧张。
    “抱歉,突然看到这些,吓到你了吗?”他附在我耳边问。
    我努力支起上身,用鼻尖亲昵地蹭蹭他拉紧的下颌线。
    “不害怕。”
    “有七海在呢。”
    “嗯,不过记得不要贸然接触咒灵了。”他的头倒在我的肩膀上,“就算家入小姐说你对咒力耐受,也不要随便因为同情伸出手,他们会骗人的。”
    我拍拍七海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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