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亚克特,这甚至不是他原本的名字。就像他原本的恋人并不叫米哈伊尔一样,为了防止本该逝去的费奥多尔被世界的本源发现,太宰治不得不选择用全新的名字替代彼此原本的称呼,以此来规避某些麻烦。
    随着时间流逝,他终究无法阻止费奥多尔注定迎来的死亡。不愿接受现实的潘多拉选择了自我欺骗,用不知美化多少倍后的思念,填补满这具逐渐失去内核的躯壳,铸造出来米哈伊尔这一人格。
    他从来都不是潘多拉爱的那个人,占据这具身体的主导后,意外得到最初费奥多尔记忆的他,也明白二者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甚至连自己社会层面上的儿子,都比他更像最初的那人。
    难怪潘多拉·亚克特最终不得不清醒过来,放弃继续沉沦在幻影中。
    被创造出的两位替代品彼此相爱,感情深切到容不得任何人插足。哪怕潘多拉总是将太宰治送到他身边,以最为残忍的方式摧毁青年的意识,他的内心也从未动摇过。
    米哈伊尔只感到无尽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存在,无论何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如同提线木偶般被牵引着度过冗长又荒谬的一生后,他能想到最体面的结局,除了自我了结以外,别无他法。
    但是他不甘心。
    男人同样陷入自我欺骗的无尽漩涡,死而复生后,不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虚假温暖。他小心翼翼照顾着原本被判了死刑的太宰治,让青年的意识重新恢复,维系着这个可笑又可悲的家庭,扮演了一位丈夫的角色。
    即便那份感情从未属于过他。
    米哈伊尔知道,梦境破碎的一天终究会到来,他也知道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太宰治的痛苦之上。然而他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不在乎太宰治生活得有多煎熬。
    他只想在仅剩的时间里自私一把,假装自己牢牢抓住了希冀已久的幸福,享受这份本不该属于他的温暖。
    将男人拉住的最后一丝理智,来源于本不该出现在此处某人的残魂。
    那是在见到西格玛之后,莫名苏醒的最初的费奥多尔。
    于是米哈伊尔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的不同,也从对方的记忆中,得知了潘多拉·亚克特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真相。
    在太宰治被西格玛带着前去武装侦探社之后,米哈伊尔做出了十分艰难的决定。
    他找到了潘多拉·亚克特,利用这最后一段时间,帮助这个已经陷入疯狂多年的男人,完成他生命最后的安排。
    而这一切,早已被愤怒吞噬了理智的费奥多尔,根本无从知晓。
    ──
    埋藏在这间商场中的炸弹,成功让横滨这座城市背后的势力陷入混乱。
    这不仅仅是对当地军警的挑衅,刻意选择这种港口黑手党地盘范围内的大商场,也是在肆无忌惮将他们的面子往泥里踩。
    逃生通道全部被爆炸造成的坍塌堵死,堆积满落石,不知多少人被围困在这间商场中央。
    身穿暗黄色军装的男人出现,以往覆盖在面颊的面具消失不见,裸露出与太宰治完全一致的面容。他神色冷淡,目光轻蔑,漫不经心扫视一圈被断绝逃亡路线的店内,视线最终落在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的米哈伊尔身上。
    “没问题吗?”出于礼节性关照盟友的想法,潘多拉·亚克特虚扶对方一把。“暂时死不了,大概。”米哈伊尔艰难捂住胸前伤口,“你那边如何?”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真冷淡啊……”
    即便自己确实为米哈伊尔做过太多荒唐事,彻底清醒后的潘多拉也不想与对方有更多牵扯,言行举止间充斥满冷漠与不耐,与最初的态度千差万别。
    他不再迷茫,不再沉沦于幻像,不会为一个除躯壳以外与自己深爱之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替代品耗费心神。
    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短暂的盟友而已,哪怕没有米哈伊尔的存在,自己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
    烟尘徐徐升起,遮盖住屋外晴空曜日,阻碍阳光穿透玻璃窗,落入原本极具格调的店内。
    潘多拉·亚克特笑容病态,鸢色眼眸身处浑浊无比,铺满太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情绪。他缓步走向神情警惕的费奥多尔,无视对方手中那柄沾染血迹的白刃,低声感叹着,“我真的好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你能想象吗,费奥多尔君?”
    “在黑暗中前行的人,为了触碰到地平线处落下的残阳,苦苦煎熬多年,终于拥有了触碰那束光的资格。”
    “……”
    肤色苍白的青年抿紧双唇,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警惕。过长的柔顺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黑白分明的两色对比,趁得他脸色越发难看。
    看男人的举动,他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不是费奥多尔了。
    潘多拉·亚克特复活自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早就跟米哈伊尔联手,目的恐怕是……
    “我原本想着尽可能给所有人一个美好的结局,小治那孩子也是如此。所以他在经历过一切苦难后,将会获得与你相拥的资格,执手一同走过后续冗长的时光,不至于像我一样,能够怀抱的只有孤寂。”
    男人自顾自解释着,腔调诡异,原本还有几分怜惜的口吻,陡然失去所有浮于表面的情感,“但是很遗憾,我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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